穆法硰看他,面容依舊,身姿依舊,仿佛他跪著,還是站著,在他心中都是一樣的。
不痛不癢?百爪撓心?
陸遠輕輕搖頭,像是要阻止什麽。
可他什麽都阻止不了,這樣的天,如此潔白的雪,他愛的人,跪在地上,看著他。
“不要看,遠遠。”
陸遠瞳孔放大,腥甜的血濺到了他的臉上,嘴唇上。槍聲震碎了雪花……一顆子彈,和花生米大小相仿。
意義卻截然不同。
子彈穿透了身後的人,那把水果刀掉到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陸遠下意識的往後仰,被人抓住手臂,摔坐在地上……尾骨好像碎掉了,腿麻木幾乎沒了知覺。
過了有一會,雪不下了,他身邊的人越來越多,他被人抱進懷裡,視若珍寶,珍之又珍,他躺在他的懷裡,不用回頭,無需言語。
他知道他是誰。
陸遠閉上眼睛,輕輕笑了下:“抱歉……”他扶著他的臂彎,他說:“抱歉……”他顫抖得如同新生的幼鹿,四肢不穩,跌跌撞撞。
“抱歉……”他笑不出來了,胸膛起伏不定,呼吸急促。
穆法硰的聲音低沉,有種莫名的力量,能卷起這寒風,穿刺這茫茫的雪………到他心中,暖如豔陽。
“回家。”
陸遠被他扶著起來,但他還是站不穩,他盡力不去看血和肉碎,不去聽仆人淒厲的哭聲。
“上來。”穆法硰蹲到他面前,陸遠以前沒仔細看過,穆法硰的背,原來這麽寬,能承擔他全身的重量。
他到他背上,披著的也是穆法硰的大衣,他輕輕說:“別為了我跪下。”
“……”穆法硰沉默,沒有說話。
“我不害怕,不害怕的……”
風,沒有吹走血的腥味,暗色的紅,積成了小小的河流,穆法硰踩上,印下一個腳印,愈來愈遠,他走的愈來愈遠,不肯回頭。
“跪下,又怎麽了呢?”他說,他以一種冷靜,一種緘默,一種虔誠:“你活著,我長跪不起,又怎麽樣?”
陸遠摟住他的脖子,慢慢閉上眼睛:“你也要好好活著,我們在一起,在一起。”
穆法硰沒有回答他,只是把他塞進車裡,陸遠握住他的手,不肯松開。
穆法硰看他一眼,就坐進車裡,陸遠躺在他身上,閉著眼,驚恐過度讓他無法睜開雙眼,只能聽著自己的呼吸聲。
嘴唇被輕輕舔了一下。
陸遠說:“我還沒有睡著。”
“是甜的。”穆法硰自言自語,又舔了舔。
陸遠連動一下眼球都覺得困難,隻好顫了顫睫毛:“你在做什麽?”
“在一起,永遠。”他說。
陸遠想了想,才笑,聲音已經啞了:“你是不是慢半拍,這個問題,要在我說的時候,你就回答。”
“回答。”
回答你,以永遠,以一生。
第88章 說什麽呢?
陸遠輕笑一聲,輕輕倚靠在穆法硰身上,睫毛顫動:“有煙嗎?”
“……沒有。”穆法硰離他很近,他低頭說話,陸遠感覺耳朵酥麻,有點癢。
“給我找一盒,寶貝。”陸遠做了個抽煙的手勢,他的眼睛裡閃爍出一種淡淡的憂鬱,卻顯得頹廢:“你知道的,經歷了這麽嚇人的事,我總得抽根煙,緩解一下壓力。”
穆法硰看著陸遠,陸遠沒忍住,摸了摸他的右眼,那疤痕依舊凹凸不平,好像還帶著火焰剛燙傷皮膚時的溫度,微微燒痛了陸遠的指尖。
陸遠舔了一下嘴唇,穆法硰看他一眼,從泠青那裡拿了一包香煙,打開後遞給陸遠一根。
“火,寶貝。”
穆法硰按打火機,小小的火苗點燃了香煙,陸遠眼皮眨動,勾嘴角:“謝了,寶貝。”
他把煙含到嘴裡,用舌尖吮吸著,牙齒輕輕磨著,吐出白色的霧……
穆法硰把車窗打開了,陸遠視若無睹的繼續抽煙,他用腳踩著穆法硰的腹部,腳趾靈活的解開他襯衫的扣子。
陸遠開心的笑出聲,隨意往車裡抖著煙灰,向後仰著靠在車門上,鎖骨將身體涇渭分明,仿佛是在告訴穆法硰,那衣衫下的,是另一個世界。
穆法硰把自己的扣子重新系好,然後捂住陸遠赤裸的雙腳,這雙腳有點冰,好像捂不熱一樣,但他依舊捂著,他是陸遠的信徒。
“喂……”陸遠笑著,像半融半冷的雪,又像陰晴不定的雲,表情是冷的,笑容是溫的,他點燃第二根煙,若有若無的說:“做一次吧。”
前方開車的泠青,選擇性的失聰,目不轉睛直視道路。
穆法硰拉緊他的大衣,看他的神情很淡:“睡吧。”
陸遠挑眉,舔了下穆法硰的鼻尖,又縮回來,笑:“你現在要裝純潔嗎?”
穆法硰不動如風,慢慢開口:“害怕?”
他一問,陸遠愣住,帶著熱氣的血……好像還在眼前,他氣餒的垂頭喪氣,繼續抽煙,架勢像是要把這一盒煙都抽完:“有一點,寶貝。”
“不過……”他露出笑容,穆法硰能看見他的牙齒,很白……親上去的時候,會忍不住舔一舔。
“只有一點點。”陸遠說著,又有點無精打采,穆法硰奪走他手裡的煙,把他摟進懷裡:“睡吧。”
陸遠笑了一下,似是歎氣:“好吧,那我乖乖睡覺,有獎勵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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