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厲沒有反駁。
賀聞溪就當他默認了。
於是,把藥咽下去後,賀聞溪開始試圖得寸進尺:“既然我們相處得不錯,那你可以在我房間多呆一會兒,等我睡著了再走嗎?”
或許是生病的人會變得脆弱,也或許是夜色會滋生人的貪婪,還有可能是他爸難得給他打了通電話。
誰知道呢,反正賀聞溪不想一個人待在房間裡。
裴厲沒有馬上回答。他端著空了的水杯轉過身,朝外走去。
賀聞溪盯著他邁出的每一步,覺得是意料之中,可又不由地有點失落。
他和裴厲才認識不到兩個星期,即使互相住在對方隔壁,在學校也是同桌,但確實還不夠熟。
他提的要求,有點過線了。
沒想到,就在他糾結是說“晚安”還是說“抱歉”時,房間的燈被關上了,昏黃的小夜燈亮了起來。
將水杯放到桌上的裴厲又走了回來,然後重新坐在了床邊的地毯上。
他穿著一件深色的襯衫,屈著長腿,背靠著床沿,姿勢有幾分放松。從賀聞溪的角度,能看見他耳側細碎的頭髮,棱角分明的側臉,以及被昏暗光線勾勒出銳利線條的喉結。
手機屏幕亮起來,裴厲瘦削的手指握著手機,已經點出了一套數學題,光映亮他的眼睛,裡面沒什麽情緒。
賀聞溪怔了怔:“我還以為——”
“睡覺。”
裴厲沒有回頭,嗓音是慣有的清冷,像玻璃杯裡的碎冰。
“我這就睡!”賀聞溪將被子拉到脖子下面,立刻閉上了眼睛。
憋了一會兒,賀聞溪偷偷睜開左眼,確定裴厲沒發現,這才翹著唇角悄悄笑起來。
他爸媽和爺爺長年不在家,有時賀聞溪想知道他爸媽這一個月裡分別都住哪兒,還得找他們的助理拿行程安排表。
但又不能說他爸媽不負責。
他們給他找了管家,找了盡責的司機和保姆照顧他生活。
他剛上幼兒園時,讓國外藤校的留學生來陪他看英文動漫、看識字卡、唱兒歌。上了小學,又讓本市的特級教師陪他寫作業。
以至於當他想埋怨父母時,都找不到理由。
想告訴父母自己很孤單時,更是理不直氣不壯。
可又確實很孤單。
他很小的時候就知道,家裡其實只有他一個人。
不管是顧叔、徐姨還是別的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家。他們來他的家裡上班,每到下班和休假,他們就要回到自己的家裡,陪自己的家人。
一直到上初中前,他睡覺時還是會用被子捂住腦袋,有時半夜下樓喝水,他都會害怕。
整棟房子裡除了他以外,一個人都沒有。
太安靜了。
他甚至會想,要是他半夜突發心臟病什麽的,是不是都不會有人發現。
不過,家裡現在不再只有他一個人了。
只是,這些心情就不用讓裴厲知道了。
畢竟有損他的酷哥形象。
不知道是退燒藥起了作用,還是因為裴厲身上的氣息一直繞在他鼻尖,太好聞,沒多久,賀聞溪就覺得自己身上的溫度降了下去,意識沉進了睡眠。
第二天下午,賀聞溪感覺自己滿血復活,去了學校的籃球場。
江頌和彭蒿正在籃板下練習投籃,見賀聞溪來了,江頌立刻把手機遞給賀聞溪,一臉諂媚:“溪哥,你幫我錄錄像?我回去好分析分析,我是30度側臉投籃更帥,還是45度側臉投籃更帥!”
“……”賀聞溪舉著手機,見江頌跟開屏的孔雀的一樣,反覆抖動那幾根翎毛,沒兩分鍾眼睛就扛不住了,想罷工。
江頌氣喘籲籲地抱著籃球跑過來:“溪哥,怎麽樣怎麽樣?”
賀聞溪最近嗅覺太敏銳,立刻後退兩步,皺眉:“你噴的什麽香水?是準備來球場驅蚊?”
江頌大聲叫屈:“這是上次‘午夜飛行’那個漂亮姐姐送給我的,公認最有少年感的氣味!”
他懷疑地聞聞自己的手臂,“真有那麽熏?我出門的時候隻噴了六泵啊……”
這時,彭蒿忽然遠遠地朝入口處揮手:“厲哥,這裡!”
江頌立刻擠擠眼睛:“咦,咱們溪哥的裴厲哥哥來了!”
“滾!”
賀聞溪才發現,約的這一波打籃球,彭蒿還叫了裴厲。
高二一班作為理科實驗班,生態其實非常簡單,歸根結底就是“慕強”。
大家都知道學習很難,所以,這道難題我聽都聽不明白,可你能做,你牛逼。一張卷子,我剛及格你滿分,你就是爸爸。
如果冷冷淡淡不愛說話?是不合群嗎?
不,這是大佬智商的威壓!
沒見彭蒿對著他厲哥,雙眼都快放光了?
人來齊了,四個人兩兩分組,打了一場二對二。
賀聞溪發現,他目光總是不由自主地飄到裴厲身上。
為了方便運動,裴厲脫了外套,隻穿了黑色的T裇和運動褲。估計是熱了,他順手將衣袖拉到了手肘處,日光下,冷白皮的優勢立刻凸顯了出來,跟上了濾鏡一樣,手臂的肌肉線條緊實流暢,能看見青色的血管。
此時,他高高跳起來,手腕下壓,三分球精準入網。
江頌跟賀聞溪一組,此時張了張嘴:“溪哥,你裴厲哥哥都已經是學霸了,為什麽還要來跟我們這些凡人爭三分球?太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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