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厲回想起下午在房間裡,那個虛弱的老人歉意地開口,說欠他很多,沒有在他小時候看顧他成長,沒有在他少年時給他遮風擋雨,還要讓他以後獨自一個人面對豺狼猛獸。
“他說他欠我很多,希望我不要怨他和我的父母,但我沒有這麽覺得,我自己足夠為自己的生命賦予意義。”
賀聞溪想,他為什麽會喜歡上裴厲?
原因之一,可能就是因為不管環境如何,裴厲永遠不會讓自己下沉,不管什麽樣的境遇,他都會支撐起自己。
從吃過早飯開始就一直躁動的情緒在這一刻安穩下來,賀聞溪像被抽了骨頭一樣,整個人都躺到了裴厲身上:“那我爺爺呢,你們在書房裡聊了好久,你不知道,我都好幾次想衝上樓敲門了!”
裴厲很淺地露出笑,手指親昵地捏了捏賀聞溪的耳垂:“賀爺爺勸我回到容家,因為寶箱越大,窺伺寶箱的人,就越無法容忍擁有寶箱鑰匙的人出現。”
賀聞溪聽懂了。
沒有繼承人的容家是一個巨大的寶箱,而裴厲作為唯一的正統繼承人,就是那把突然出現的鑰匙。
隻一個名正言順的唯一繼承人的身份,足夠讓裴厲成為眾矢之的。
夜色很靜,閱讀燈的光小小的一團,照在深色的床單上。
賀聞溪仰起頭,吻了吻裴厲的下巴,心裡突然湧起一股熾熱的衝動,他想讓裴厲知道:“你要記得,只要是你,無論什麽要求,我都會答應,無論多少選擇,我都會選擇你。”
“我知道。”裴厲注視著賀聞溪的眸光如深海的海面般微動,啞聲道,“這是我的榮幸。”
第38章
餐廳包間裡,江頌穿著紅藍配色的籃球服,手裡抓著幾根蘸了番茄醬的薯條,一臉呆滯地看了看賀聞溪,又看了看裴厲。
“你們在一起了?你和誰在一起了?誰和厲哥在一起了?”
打了一下午籃球,江頌餓的心慌,正風卷殘雲般掃蕩桌上擺著的餐前零食,突然就被賀聞溪砸了一個核-彈。
賀聞溪從裴厲手裡接過滿滿一杯冰塊:“你可以對自己的中文聽力水平自信一點。”
木著臉,從冰桶裡拿起一塊冰,江頌狠下心往自己腦門上一貼,冰涼感直衝天靈蓋,他重重地“嘶”了一聲,依然不太敢相信,匆忙支使旁邊的彭蒿:“來,小草,掐我一下,掐重一點,看我是不是今早上根本沒起床,眼前一切都是幻覺——艸!”
彭蒿很聽話,說掐重一點,就真的下了狠手,痛得江頌大叫:“小草你謀殺親爹!你會受到孝道的製裁的!”
攤攤手,彭蒿得意:“是你自己讓我掐重一點的,我這不是按照要求在辦事嗎?”
護著自己傷勢慘重的腰,江頌瞪眼:“我也沒叫你掐這麽重啊!都淤青了!”
等四個人點的菜擺上桌,江頌拿著筷子,想了半天還是沒想明白:“你們到底什麽情況?明明上星期吃夜宵的時候,厲哥還說他喜歡的人不喜歡他!”
聽江頌提起這件事,賀聞溪瞥了一眼旁邊的裴厲,有點不自在地喝水:“那是裴厲他自己以為的,我可沒說!”
“嘖嘖嘖,”江頌笑嘻嘻地故意追問,“你可沒說什麽?”
賀聞溪多少還是要點臉面,語速飛快:“沒說我不喜歡他。”
聽見“喜歡”兩個字,江頌立刻誇張地“哇”了一聲,見彭蒿淡定地往碗裡夾菜,不滿地嚷道:“怎麽回事!小草你怎麽一臉淡定?不刺激嗎!不震驚嗎!不激動嗎!”
彭蒿已經快速吃完了一碗米飯,抽空朝江頌翻了個白眼:“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眼瞎?”
“……”江頌一時間竟然無法反駁。
畢竟,他溪哥和裴厲都在一起都一星期了,他確實半點沒看出來。
彭蒿看了看坐在對面的兩個人:“而且你沒發現嗎?裴神談戀愛之後,變化特別明顯。”他放下筷子比劃了兩下,形容,“以前眼睛裡面吧,總像是結著一層冰,冷冷淡淡的,跟人都隔著點什麽。最近,那層冰全化了,冰渣都沒留。”
江頌裝模作樣地嘔了一聲:“你這是什麽酸唧唧的形容,我雞皮疙瘩都快起來了!”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不過,如果厲哥是溪哥的男朋友,那——”
彭蒿勉強將一半注意力轉移到了江頌身上,就看見江頌雙眼一亮,猛地拍了下餐桌,“那這樣一來,我不還是溪哥最好的朋友,兄弟裡的NO.1?”
還以為江頌要發表什麽深刻見解,彭蒿手搭上江頌的肩膀,有點無語:“頌爺,角度清奇,不愧是你!”又感慨,“幸好我不嗑攝政王和王儲的CP,否則我現場表演一波原地螺旋飛升!”
莫名的勝負欲上來了,江頌拍拍胸口:“我就不一樣了,我直接買一架無人機全校范圍內無死角撒糖!”
“……”雖然賀聞溪一開始就沒覺得,江頌和彭蒿對於他和裴厲在一起了這件事會反感或者無法接受,但實在沒想到,兩人的話題已經從哪個無人機的型號更好用,變成了哪種糖比較好吃。
不過,趁著江頌和彭蒿爭來吵去,賀聞溪不動聲色地把自己喜歡的菜全夾進了碗裡,順便還幫裴厲搶了不少。
這個年紀的食量本來就大,更別說才打了一下午的籃球,剛剛賀聞溪搶菜就差點沒能搶贏江頌他們兩個。
吃得七分飽,賀聞溪動筷子的頻率才慢了下來,空著的左手無意識地又放到了裴厲的大腿上,手指抬了抬,剛戳了兩下,就被裴厲直接握住了:“別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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