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冕嗯了聲。
陳么很久沒照鏡子了:“我現在是不是很醜?”
李冕親他:“不醜,哥很好看的。”
陳么看了下自己皮包骨的手,不知道李冕怎麽能親得下去,還能說出來這種話的,他眨了下眼睛:“小鹿的預產期是不是要到了?”
“是快了,就這兩天。”
李冕摸了下陳么乾枯發黃的頭髮,“要不要去看看我姐?”
“不用了。”
陳么其實是想去的,但他怕他這樣子嚇到李鹿,他還說,“我答應過你不見小鹿的。”
李冕的心臟又抽搐了下:“哥別放在心上,是我混帳,我瞎說的。你想去看誰都行。”
他說著,終於挺不住堅強,“哥,你喜歡誰都可以,你想去見我姐嗎?我帶你去見她可以嗎,你別丟下我。”
陳要看著上一秒還在笑的李冕,這一秒就哭了出來,李冕真的很帥,憔悴都擋不住的帥,他還年輕、很年輕,那張臉鋒銳野性的臉此刻都是疼痛和淚:“哥。”
“我求你了,你別走。你好起來好不好?”
李冕看著陳么消瘦,看著陳么的精神狀況越來越糟,到現在只能靠營養針維持生命。
這使他產生了莫大的恐慌,陳么到底能活多久?
他不敢想,“求你了,我求你了,別走,別走啊。我還有很多想和你一起做的事,你要陪我讀大學不是嗎?我的人生剛剛開始,哥,哥,我還來得及成熟起來,我還沒來得及變老。你不要、你不要這麽對我,我受不了……我受不了。”
陳么的膝蓋被顆顆淚水砸得生疼,他從來沒見過李冕哭,他也從來沒想過李冕會哭。
年輕人難以自抑地哭泣,李冕的臉伏趴在他的膝蓋上,雙膝跪地,整個身軀都在抖:“哥。”
“活到九十九行嗎?九十九太長,到六十也好啊,實在不行,活到四十,我也能跟你一起做好多好多的事,哥……你等我長大好不好。”
陳么的手都顫了下:“……小冕。”
他有點手足無措,“別哭,別哭。”他真的很瘦弱了,一點力氣都沒有,“我、我會努力的。你別難過。”
怎麽可能不難過。
就是知道陳么那麽想活下來,李冕才更難過,他明明知道這不是陳么的錯:“對不起、對不起。”
如果當初他是個好孩子,沒有見色起意,現在是不是就不會這樣,陳么不會如此的痛苦,更不會要離開了,“對不起,對不起。”
如果他沒有非要追陳么,他們現在是不是能相安無事了,“……對不起,哥,對不起,對不起。”
陳么不知道李冕為什麽要抱歉,他去摸李冕的臉,指尖能清楚感受到李冕的緊繃和抽搐:“小冕為什麽要道歉。”
他說了和李冕一樣的話,“小冕永遠不用對我道歉……你說我想被愛有什麽錯,小冕,你只是愛了一個人,你也沒有錯。”
“不是……哥。”
李冕一開始追陳么的目的就不單純,他的手段也不單純,他從未如此恨過自己不是個正直的人,“我要不追你,我要是不愛你,今天會不會……不是這樣。哥,我好後悔,後悔讓你遇見我,”
陳么一直很溫柔的,對李冕,對李鹿,對他所遇到的所有人,他就是對自己太苛刻:“別這麽想,我們注定遇見不是嗎……你總會愛上我不是嗎?你只要愛我,就是不追我,我也會離不開你的。”
他為什麽離不開李冕,那是因為李冕愛他。
跟李冕追不追他關系不大,他只要察覺到了被愛,他就想靠近,“小冕,我沒被人愛過……你要是不愛我,或許我早就離開了,一個人孤獨的、一輩子渴求愛又從未被愛過的離開。”
要是沒有李冕,李鹿跟高越婚後,陳三么就應該堅持不下去了,但這能怪李鹿嗎?
不能的。
陳三么畢業不知道去哪,要是沒有李鹿,他或許那時候就走了,無父無母,無親無朋,陳三么能去哪?
陳三么表面的溫和下,是很嚴重的自毀傾向,最溫柔的人往往也最敏感怯懦憂鬱,他們想對身邊的一切人好,想回報遇到的每一丁點善意,但又往往做不到。
即使沒被生活善待過,陳三么還是個溫柔致死的人,他絕不會責怪李冕,他很感激李冕愛他。
“哥,別安慰我,你別這樣。”
李冕愈發的絕望痛苦,“你自私一點啊,求你了,罵我啊,哥,你要不打我吧。”
前面說過了,最能融化的人的就是致死的愛與溫柔。
陳么沒有打李冕。
他感覺自己已經很自私了,他明明不愛李冕,還是要跟李冕在一起、還要拖著李冕一起,他摸李冕的頭髮,聲音很輕:“對不起。”
李冕更崩潰了:“……對不起。”
他跪著,眼裡全是紅血絲,失聲痛哭,“對不起。”
那天李冕哭了很久。
陳么在那天后連睡都睡不著了,李冕的崩潰讓陳么看清了李冕只是表面堅強,他的小朋友其實很害怕。
他無法不感到內疚,他還記得第一次見到李冕那天,少年一身白色運動服,意氣風發,驕傲睥睨。
他真的很抱歉,他也很想好起來,但身體只能無法控制的變得更糟糕。
李冕不能讓陳么一直睡不著,他讓醫生開了點藥,吃完藥陳么就能好好睡一會兒,這藥對身體沒什麽傷害,就是有點致幻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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