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么有些心煩意亂,臉上的神情愈發的不虞。
北府有夜班的保安留守,北府還不限制學生外出,電動鐵門虛虛展開,正對著北府大門的馬路刮起了風,卷得道路兩邊的樹葉發出莎莎的細響。
陳么穿得短袖,他覺得自己的胳膊都被吹得有些涼了,九月底,有的地方還很熱,他們這已經開始降溫了。
他不用往後看就知道周稷還跟著他:“你還要跟我多久?”
周稷離陳么有兩三步遠,他平靜道:“送你打車。”
陳么很難不對周稷惡語相向,尤其是他唇瓣還殘存著被親吻過後的疼和麻:“我跟你很熟嗎?”
他其實也挺高的,臉雖然很漂亮,但不柔弱,飛揚跋扈、囂張輕狂,“我需要你送嗎?”
“別跟著我。”
“——快滾!”
周稷沒有滾,他心平氣和:“你沒帶手機。”他朝外看了眼,“北府這邊是沒有出租車的。”
北府是有名的貴族學校,學生一般都由私人司機接送,有點腦子的出租車司機都不會來這裡攬活,“你家的司機今晚應該不會來接你吧。”
一般都是老王來接陳么的,再不濟也會有別的司機來,但今天發生了點意外,小少爺上了兩年的高中,第一次被留堂。
但沒人接又怎麽樣,只要能找到人,他用擔心回不去?陳么又不是個傻子:“我不會讓保安幫我叫車嗎?”
他笑,嘲諷出聲,“周稷,你不會真覺得我用得到你吧?”
周稷安靜了下,他看向陳么:“我就是想多和你待一會兒。”
陳么沒說話,但他心思很好猜,臉上明晃晃地就寫著三個字——你、配、嗎?
周稷還是沒有生氣,他一般不會和陳么生氣:“冷嗎?”
陳么不想搭理周稷,北府的保安招的都是退休兵,給他們的待遇很高。
濃眉大眼一臉英氣的保安也就三十出頭,正值壯年。
保安是認識陳么的,他們記不住誰,也得記住陳家的大少爺,他們安排得很快。
大概五分鍾就能叫過來一輛車。
北府其實有專門配車接學生,不過這個點確實有點晚了,專車司機已經休息了。
晚自習也就上到九點半,這會都快十二點了。
周稷是住宿生,但這個點北府的宿舍已經鎖門了,他又看了眼陳么:“要我陪你一起嗎?”
陳么不想看見周稷,也不想跟他說話,他抱胸扭開臉,一聲不吭。
周稷走過去,他個子高,校服其實很配他,至少中和了一些他身上病態的陰鬱感:“生氣了?”
他放低聲音,“是因為我親了你?”
陳么在盡量忽略自己的初吻給了一條賤狗的事實,他又要炸了:“周稷,你敢說出去,我打斷你的狗腿!”
周稷無所謂:“不應該是割掉我的舌頭嗎?”他的聲音也冷,摻雜了冰碴子,撲簌簌地掉著雪的冷,“它可是……”
啪!
陳么的力道前所未有的大:“滾!”
接吻的時候就避免不了交換口水,他被逼著吞咽了許多屬於周稷的東西,被周稷吮得舌尖都發麻。
周稷還是沒什麽反應,就蒼白的臉浮現了幾道紅痕,他還關心他的小少爺:“手疼嗎?”
陳么看向周稷,竟然都不是很憤怒了,他有些奇怪:“你不覺得自己很賤嗎?”
周稷想了下,他還是沒什麽表情:“如果你是說社會地位,那我本來就很賤。”
他的語氣是如此的輕,就像個沒有感情的怪物,“沒有人希望我出生,沒有人希望我活下來。”
陳么不是很了解周稷的過去,他就知道周稷是特招生,有個重病的媽,他看到過報道。
那時候周稷應該剛結束中考……現在不能用貧民窟、或者底層這個詞了,現在都換成了寒門貴子。
為什麽每次窮苦人家的孩子拿了狀元媒體就要爭相報道、大書特書,這是因為難得。
在教育資源對比傾斜如此嚴重的情況下,寒門就是難出貴子,周稷這個在全國經濟特區下的狀元就更難得。
周稷被媒體爭相采訪,很多話筒遞向他,他卻沒怎麽說話,於是換成了記者說,他們一遍一遍地重複周稷的經歷,什麽被母親虐待、被社會救助九歲才讀小學。
他們還拉開了周稷的衣服,燙傷、刀傷——就仿佛他的不幸是什麽上天給予他的什麽獎賞似的。
而被簇擁著少年的始終沒什麽表情。
那些人實在重複的太多遍了,以至於陳么都有些印象,他就是再傲慢,還是有點做人的底線的。
至少他不屑於再去踩一攤本就稀爛的泥,其實那時候他就有點看不起周稷了,他們才能給周稷幾個錢,值得周稷一遍又一遍地出鏡、曝光他的過去嗎?
小少爺不再看周稷,他不屑再去踩一腳,但也沒有什麽憐憫之心:“哦。”
他又道,“這關我什麽事。”
周稷也不是在賣慘,他不覺得有什麽慘的,他只是在闡述一個事實而已,但有些人覺得他很慘,還用那種同情的視線看他,仿佛他好像過得很悲慘一樣,他實在是不能理解。
他覺得如果真的同情他,那最起碼把他當個正常人來看。
但他理解小少爺的冷淡,他還很喜歡:“這當然不關你的事,我是在肯定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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