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么剛見過二師傅,心情有些不虞:“嗯。”
他嗓音悶悶的,臉上也不帶笑,“長生呢?”
王妄朝前走:“他還在外面忙。”
陳么擰眉,忽然看見王妄背著一把刀,他意識到王妄是有事找他:“有事?”
王妄嗯了聲:“我師兄說可以讓你睡幾年,一直睡到我打下了十萬荒山,蕩清了妖族,那樣肯定能找到救你的辦法。”
他沒說還找不到會怎麽樣,而是看向陳么,“可我不想,你連門都出不去,還要一睡幾年嗎?太可憐了吧。”
陳么抿唇,一頭青絲垂落,神情並不清明。
王妄也不知道陳么到底願不願意,但他是不願意的,他走到陳么床邊:“么么,睡還是要睡的,但我不讓你一睡幾年,我回來一次就叫醒你一次,我要是回不來……那正好,都別醒了。”
陳么不知道王妄抱著怎樣的心思,能說出這些話的:“你要去哪?”
王妄無所謂道:“去闖一闖,去看一看。”
陳么還以為啟天子會有辦法,他對無量山抱有很大的期望的:“王妄。”
王妄蹲下來:“我師父坐化了。”他終於看到陳么微變的臉色,“別怕。”他溫聲安慰著他,“大臨就這麽大,十萬荒山就這麽大,無歸界就這麽大,我四處走一走,會有辦法的。”
他最後摸了摸陳么的臉,“困了嗎?”
“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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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力亂神、低武奇幻、人妖共存。北上萬妖作亂,南下有江湖武林叱吒,東去有無盡東海,大臨居於西部一隅。
天元一年,王妄南下。
天元三年,王妄北上。
天元四年,王妄東去。
……
天元五年,王妄不知所蹤。
天元六年,王妄歸。
六載,這對陳么來說就是個一數字,光陰似箭,白駒過隙,僅僅六年而已。
六載,這對王妄來說真實的六年,風裡雨裡、霜裡雪裡、數不清的血海裡,這竟然只有六年而已。
福壽殿。
一別兩年,陳么竟然有點記不清王妄的樣子了:“王妄?”
眼前人一身黑衣,背負彎刀,靴子像是在血水裡淌過一樣,暗紅。
王妄解下纏繞著手腕的布帛:“醒了?”他大步走來,迎面而來的煞氣讓陳么不覺捂著心口,臉色蒼白,他停下,歪頭,“醒啦。”
陳么這六年就見過王妄四次,每次都不太一樣,每次又好像一樣,他想起來,也確實站了起來,他摸了下王妄裹著彎刀的皮革:“多久了。”
王妄低頭,與他抵著額頭:“天元六年,冬。”
“又是冬天。”陳么不知怎麽突然很想看看雪,“下雪了嗎?”
王妄說:“下了。”
陳么仍然覺得王妄身上的煞氣太重,他捂了下心口,但還是堅持道:“帶我看看吧。”
“十九年了,我還沒見過雪。”
第140章 病秧子(20)
王妄想說沒什麽好看的, 白茫茫的一片,雪花、雪粒子,有時候還會夾著點雨, 但他還是答應了:“好。”
陳么睡了兩年, 是想自己走動一下的, 但他的身體實在不好,他走兩步就要喘氣, 實在是有心無力:“去拿我的狐裘。”
王妄還記得福壽殿的布置, 他挑了一條大紅色的,他低頭給陳么系帶子的時候還在笑:“紅色襯你, 好看。”
陳么的臉是總不見天日的白, 就眉心的朱砂很紅,豔得驚人,他的唇色也是寡淡的, 細細的眉毛, 一對又細又長的狐狸眼:“好看嗎?”
他聲音細弱, “抱我起來吧。”
王妄用狐裘把陳么裹起來, 把帽簷也給他蓋上,就露出半張白瓷似的臉:“別貪涼, 看一眼就好了。”
王妄身上暖烘烘的, 陳么懶洋洋的:“嗯。”他扶著毛茸茸的帽簷往上抬了點, “還走嗎?”
王妄抱著陳么出去, 他現在已經相當挺拔了, 體長一米九三,兩臂也是修長:“還走什麽, 不走了, 東南西北都跑過來了, 沒意思。”
福全在門口揣著袖子哆嗦著,冷不丁看到一個大紅色的人影,再有就是一襲深黑,他自然知道來人是誰,膝蓋一軟,連頭也磕下去了:“陛下。”
福壽殿經常換人,新來的小太監不認得陳么,也不認得王妄,他傻呆呆看著,狐裘應該是紅狐的皮,那毛色很亮,一簇簇的像是燃燒的焰火。
扶著狐裘帽簷的手細白,白茫茫的雪,深色的大殿,那人掀開了兜帽,露出一張瓷白冷豔的臉,雪白的膚色,紅豔豔的朱砂宛若刺破了皮肉的血,豔得驚人。
很漂亮、很美。
他不由得望得癡了,被福全狠狠一拉才跪下:“陛下、陛下萬安。”
大臨上下都知道天子病弱,未曾想過當今天子還有這麽一張勾魂奪魄、皎然婉轉的臉。
陳么看著茫茫的雪,看著茫茫的天,蒼白的臉浮現一點笑意:“原來雪是這樣的……”他話音未落,冷空氣湧入他的肺,他的臉頰泛紅,又咳嗽起來,“孤竟、從未見過。”
王妄把兜帽下拉罩住他的臉:“看就看了,說什麽話,激住了吧。”他往大殿裡走,“福全,關門。”
福全這才敢爬起來,他還踹了下不自覺又看向陳么的小太監:“關門、關門,凍著陛下了你們都得死。”他這話可不是恐嚇,王妄近些年在大臨可謂是聲名鵲起,一人踏平十萬荒山,逼得萬妖避退,大臨自此告別風雨飄搖,在王爾等人的治理下迅速安穩,蓬勃發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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