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么並不看他，他看著能決斷天下的朱筆，看著一旁方方正正的玉璽，他的心慢慢冷硬如鐵，他身體並不好，但他從誕生之日就覺得不該如此。

　　無上王權也好、無邊富貴也好，他都不在意，他就想壽與天齊，他不能困在這麽一副病弱的身體裡：“就這兒。”

　　陳么沒什麽，王妄倒是擔憂起來了，他去碰陳么的臉，布滿薄繭的指腹在陳么額頭來回摸索：“前兩天不還擰巴著不願意。”

　　他手上沒停，嘴裡也沒停，“這也沒發燒啊。”

　　書房可是陳么的心頭好，他怎麽會願意在這兒的。

　　陳么皮膚薄，被王妄摸得有點不舒服，他要躲，王妄卻好像是真的怕他發燒，沒讓他躲，他身子骨弱，沒多少力氣：“王妄。”

　　他很少生氣，但經常對王妄生氣，“住手。”

　　王妄確定他沒發燒才悻悻地放下手：“惱了？”他也沒說自己只是擔心，他只是抱著他，用唇瓣摩擦著陳么的有些發紅的額頭，“別氣，你沒事我才敢放心。”

　　陳么想推開王妄，但不知怎麽沒下去手，他睫毛很長，可能是有風，也可能是心緒不寧，此刻正微微地顫著。

　　王妄平複了下，他是真的怕陳么有一點不對勁，這麽弱的身體，惱一下就要昏過去半個月，真發燒了還不得……他沒往下想：“換個地方吧。”

　　他攏攏陳么的頭髮，“去泡一下湯池？”

　　陳么又想了下剛才看到的那個小玩意，拇指粗、一寸長，這東西能有什麽難度？他搖頭，正要拒絕，王妄攏著他頭髮的手不知道什麽時候捧起了他的臉，他看到了王妄的眼睛，看到了王妄的鼻子……唇瓣被人輕輕地叼起，又像親吻又像是撕咬。

　　他的唇有些麻，還有點要腫起來的酥熱，漫長的親吻，唇齒交接，他呼氣，又吸氣，起伏細微的胸膛終於有些動靜。

　　終於又活過來了。

　　王妄拍著他的背，給他順氣：“你不是有個溫泉別宮。”

　　說是別宮，也不過是福壽殿的偏殿而已，只是當今天子不能出福壽殿，心思靈巧太監宮女把偏殿起名為別宮，這樣一來，天子散步也算是出行駕臨了。

　　陳么一直覺得別宮那兩個字有些可笑，他生來就被困在這裡，連天日都少見，但這會兒他渾身都暖洋洋的，連骨頭都好像軟了下去，便沒有出聲拒絕。

　　他是不想操心這事的，王妄願意，那就交給王妄來吧。

　　王妄知道他話少，兩人相處時一般都是他在說：“你知道男子之間是怎麽辦事的嗎？”他說著，眼睛偷偷去瞄陳么的臉，陳么垂著眼，神情並不清明，“么么？”

　　陳么自然是知道的，他還知道王妄在偷看他：“知道。”兩人必然是他雌伏的，他掀開眼，露出一半瞳孔，唇瓣上還殘留著水光和紅腫，他也知道男人在那個時候都難以自控，他怕死在床上，“你克制些。”

　　作為承受的一方，陳么身體不好需要慢慢調養，作為另一方……王妄盯著陳么瓷白細膩的臉，就連說著這話的時候，陳么都是冷淡的，他想不到陳么情動時會是何等模樣。

　　他做過春夢，但每次春夢都是無疾而終，夢裡的陳么也是冷淡的，他每次心血沸騰地剛碰到他，他就吐血，夢裡的陳么一邊擦唇角、一邊朝他笑，你想我死嗎？

　　春夢變成噩夢，無疾而終，他沒意識到自己胳膊收緊了些，像是要抓住握不住的光：“我會的。”他很少隱藏自己的情緒，但這會他卻不想陳么發現他的心思，於是他低頭，又與陳么親吻，一直到陳么氣喘籲籲，“別擔心。”

　　擔心的其實是他。

　　陳么只是提了一聲，他很清楚王妄對他的愛重與呵護，和九陽之體親密接觸就是很舒服，他聲音都懶了起來：“嗯。”

　　溫泉下修的台階，嫋嫋冉冉的水霧有點刺鼻的硫磺味，畢竟是溫泉水，工匠們就是考慮到帝王的身體不適，受不了刺激，也處理了好幾遭，還是會有點氣味。

　　這池子周遭都鑲得暖玉，朝水下一望就晶瑩剔透的，華貴非凡。陳么是大臨最尊貴的聖天子，他的吃穿用度自然是最好的。

　　哪怕是靴子都要采用鹿妖身上最柔軟的皮。

　　王妄小時候一度擔憂過養不起陳么要怎麽辦，他現在不擔心了，能養得起媳婦算什麽本事，能吃得起軟飯才算本事，他就這麽有本事的人。

　　他給陳么解衣服，解到裡衣的時候陳么搭住了他的手：“怎麽了？”

　　浴池裡水霧繚繞，陳么的臉也被打濕了些，襯得他的眉眼都柔和了些許：“裡衣就留著吧。”就泡個溫泉，用不著赤裸相對。

　　王妄歪頭，端量著他的臉，好半晌：“害羞了？”

　　只是覺得沒必要，陳么垂下睫毛，嫋嫋霧霧的湯池，寬衣解帶的兩人，說一點曖昧色情也無，顯然是站不住腳的。

　　但他的臉上仍舊是一片瓷白，細眉、長眼，宛若天人的慈悲與聖潔：“沒。”

　　王妄倒也不惱，他低頭，十分的喜愛的撫摸上陳么眉心的一點紅，這點紅並不是小痣，而是點在血肉裡的朱砂，靡靡豔豔的：“你該害羞的。”

　　他知道陳么並不愛他，他知道陳么心裡就有大臨，但他喜歡他，他想與他歡好纏綿，“你該喚我夫君，低聲求我憐惜你。”

　　陳么的眉心有些癢，他正要偏開頭，又不由得看向王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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