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也退。”沈夜蒼開口，聲音冷峻。

　　本以為能誕生奇跡，可奇跡若如此輕易誕生，那便不是奇跡了。

　　沈夜蒼在心中歎息。

　　那肉瘤展露的瞬間，沈夜蒼便知道，一切都結束了。

　　肉瘤便是凝結了靈鹿族人千年心魔的汙染結晶。那飄散在領地中的黑霧不過是它溢散出去的小小能量。想要將肉瘤淨化，實在太難了。

　　而且……

　　淨靈樹斷裂，代表著它已經死亡。

　　聖樹死亡，靈鹿一族已經失去了固守家園的意義。

　　“嗯。”顧余應聲，心情沉重。

　　沈夜蒼明白的道理，他又怎會不明白呢？

　　趁著霧氣尚未散開，不如早早撤離。

　　他們沒有靈鹿族那樣溝通靈植，淨化汙染的能力，如果不小心吸了一口霧氣，那就完蛋了。

　　而且，這十萬大山估計也待不下去了。

　　想要等肉瘤被淨化，恐怕要付出整個十萬大山存在的靈植吧？不，或許要依靠時間的力量？滄海桑田，總有一天，肉瘤會被淨化。而在此之前，十萬大山將成為新的禁地……

　　到頭來，他跟沈夜蒼並沒有派上用場啊？

　　顧余有些失落。

　　“不用自責。”沈夜蒼一邊跟隨眾人撤退，一邊低聲說：“我等並非救世主。”

　　確實，我就是一個配角，為什麽要給自己那麽大壓力？

　　想到這裡，顧余心情又稍稍輕松了些。

　　黑霧湧入森林，所過之處，花草樹木周身立即亮起淡淡的或是純白色，或是淺綠色的熒光，似乎在向黑霧發起抵擋，然後又很快被霧氣侵染，不堪一擊地枯萎、腐爛。

　　與此同時，所有人一退再退。

　　有雪鹿族為坐騎，靈鹿族在森林中如履平地。

　　沈夜蒼和顧余也被分了一隻雪鹿。

　　顧余巡視四周，只見所有人眼中都寫滿絕望。

　　人心已經垮了。

　　再想組織起強有力的抵擋恐怕很難。

　　恰在此時，後方爆出強烈的白光。

　　顧余扭頭看去，只見白光中有一道朦朦朧朧的蒼老身影。

　　同時，一道宏大的聲音在十萬大山空中響起——

　　“聖樹汙染爆發，十萬大山危在旦夕，山中各族還請各自逃難。此事我靈鹿族難辭其咎，今日老夫便以身殉族，萬望今後各位妖族同道對我族人少些苛責。老夫鹿征……感激不盡！”

　　說完，那熾烈的白光衝天而起，仿佛金烏西墜，撞向肉瘤。

　　光亮太過刺眼，所有人下意識閉眼。

　　片刻後，再睜開眼，那耀眼的光輝似乎還銘刻在眼皮子上。

　　顧余將靈力附著在眼睛上，望向聖樹倒塌的方向，發現那巨大的肉瘤竟是縮水了四分之一。

　　鹿征身為分神境長老，修為極高。他犧牲前已經被肉瘤汙染。即便如此，他一生凝萃的力量還是讓肉瘤縮水四分之一，已經是非常不容易了。

　　要知道，這聖樹千年的時間可是為靈鹿族孕育出十多個分神境和一位合體境的，它稀釋出的汙染結晶，必然非同凡響。

　　“爺爺！”被暫時安排在桃源村的鹿靈枝衝出房間，看到天空中的景象，頓時大腦一片空白，暈了過去。

　　“唉——”

　　一聲歎息響徹天地。

　　緊接著，鹿長青拄著拐杖，一步一步踏上天穹。

　　她扭頭看向撤離的靈鹿族的方向，眼中既有不舍，也有決絕。

　　“老婦人也活得夠久了，便在死前為我靈鹿族做最後一件事吧。”說著，她周身也湧動起白綠相間的靈光。

　　一株藤蔓自她掌心飛出，眨眼間便瘋長到半個足球場那麽粗。藤蔓一端纏住鹿長青，將靈光全部吸收，一端則鏈接向肉瘤。於是肉眼可見的，那肉瘤再次縮小，與此同時，鹿長青的身體也仿佛被戳破的氣球癟了下去，逐漸油盡燈枯。

　　顧余認出，這藤蔓便是以靈氣為食的樨藤。

　　“奶奶……”鹿陽仰望著她，淚流滿面。

　　“靈鹿族鹿玄機，願為我族還清罪孽。”

　　又一位長老騰空，將力量全部灌輸到樨藤中。

　　樨藤聲勢大振。

　　而肉瘤躍動著，噴薄出更多的黑霧，與樨藤中的靈氣做抵擋。

　　雙方陷入猛烈的拉鋸。

　　剩下的兩個長老見狀對視一眼，同樣一躍而起，為樨藤提供靈氣。

　　肉瘤劇震，黑色的身軀縮小的同時竟有一半染上白色。

　　所有人都忍不住屏住呼吸，等待著結局分曉。

　　而就在此時，漫山遍野的黑霧仿佛感應到危機，仿佛瀕死之人絕地反擊般，回湧入肉瘤中。於是，肉瘤上的白色再次被染黑，甚至氣勢洶洶地分出最漆黑的一股，順著樨藤竄入鹿長青等人體內。

　　年紀最大的鹿長青首先撐不住，從天上墜落。

　　鹿玄機等長老則噴出一口血，眼眶赤紅，仿佛要流出血來。

　　“加油！”

　　“不要放棄！”

　　“讓樨藤吸走我的靈氣吧！不要讓長老們犧牲！”

　　靈鹿族的族人仰望天空，前所未有地萬眾一心。

　　觀戰的顧余無意識地死死握著沈夜蒼的手，緊張得甚至忘記呼吸。

　　能成功嗎？

　　奇跡會出現嗎？

　　在他頭頂，小福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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