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禦抬眼,果然看到一團血色身影正在跟一群漆黑的不可名狀之物交手。那不可名狀之物僅僅看了一眼,就令他心悸與恐慌, 仿佛連靈魂都要被汙染了。但似是有光膜的保護,他的靈魂才得以安然無恙。
他面色凝重地點點頭, 道:“我知道了。”
說著, 他取出骨笛, 想了想, 略帶懷念地吹奏起李乘風曾經交給他的一首曲子。
據說是對方家鄉的小調, 每當夏夜, 他的母親便會一邊給他扇扇子,一邊吹起小調,安撫他入眠。
悅耳的笛音響起。
在敖禦的唇下,這首思鄉的曲子似乎又平添一抹隱晦的,暗戀的情愫。
於是,顧余急切的心緒也被撫平,腦海中不自覺湧出熟悉的詩句。
“君住長江頭,我住長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此水幾時休,此恨幾時已。隻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1)
曲聲如天籟入耳,遠處天魔恐怖的叫聲都顯得暗淡。
不知過了多久。
“嗡——”
空氣出現波動。
突然——
光膜外的天魔露出驚恐的尖叫,然後仿佛被什麽大恐怖籠罩一般瘋狂向四周逃去。
然而,天際一道劍光閃過,空間仿佛就此凝固。
下一瞬,所有天魔煙消雲散。
緊接著,一道潔白身影逼近,穿過光膜。
敖禦怔怔望過去。
“敖兄,好久不見。”李乘風一身白衣,依舊是那樣年輕俊美。他低眉望著敖禦,眉宇間的神色卻頗為複雜。
敖禦回神,回以溫雅的笑容:“乘風,好久不見。”
李乘風上前,輕輕握住了他的手,低聲道:“抱歉。”
敖禦耳垂一紅,隨即一愣:“什麽?”
李乘風沒有回答,視線掃過沈夜蒼和顧余,最後落在後方的菩提寶兔身上。他表情平靜地對菩提寶兔道:“我引來天魔,導致自己的故鄉萬年無人能飛升,甚至差點毀滅,已經犯下滔天業障。今日,我便前來贖罪。”說完,他對沈夜蒼示意:“開始吧。”
沈夜蒼與顧余一時竟愣住了。
李乘風什麽都知道?
沈夜蒼很快反應過來,點頭道:“知道了。”
然後,他取出儲存的各族氣運,以及丹神譜中的極品丹爐,開始煉製補天丹。
“等等!”敖禦面色微變:“你瘋了嗎?你要以自身作為藥引?!”
李乘風面癱的臉上露出僵硬的笑容:“我已經決定了。”
“可是,你不是仙人嗎?你不想當神仙了嗎?”敖禦無法理解。
李乘風深深地望著他,指尖拂過他的臉頰,低聲說:“世人都道神仙好,唯有相思忘不了。得成比目何辭死,願作鴛鴦不羨仙。”
敖禦一怔,霎時間羞恥得垂下眼,耳垂發燙:“你……”
“沒錯。一切都是這個男人的陰謀咯。”一個邪氣的聲音響起。先前與天魔混戰的心魔“沈夜蒼”傷痕累累地飄回來,冷笑聲卻是中氣十足,“劍仙李乘風,在成仙後久等友人不至,請了仙人卜卦才知道,友人為了救自己,永遠無法飛升,最終老死於下界,永遠長眠於龍塚之中。然而仙人無法前往下界,因為下界無法承受仙人之力,一旦仙人進入,就會使下界崩滅。極致的後悔,漫長的思念,終於讓這位冷血無情的仙人明白了自己的感情。於是,他又向仙人卜問,如何拯救自己的友人?”
李乘風沉默不語。
敖禦怔怔地望著他。
沈夜蒼專心致志於煉丹,不敢有絲毫的分心。
心魔輕嘲一聲,說:“在仙界與天魔大戰時將落單的天魔引至天元大陸,然後一劍揮出……被天道選為救世主的沈夜蒼根本不按自己的安排行動,最終還可笑地救世失敗,沒辦法,隻得強行回溯時光,再從月老那裡找到對方的命定之人,逆轉天命。一切都非常順利,龍族的氣運果然在四海之王敖禦身上,感性的小顧余也答應了要帶對方與自己相見,哈哈!”
李乘風依舊沉默,仿佛已經默認。
顧余有點懵。
等等,所以一切都是李乘風安排好的?包括系統?
他覺得自己需要好好捋捋。
就是說,“劇情”裡的沈夜蒼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並沒有在龍塚遭遇敖禦,也沒有成功救世。於是,李乘風便安排自己穿越過來,讓一切重歸正道?
唔,是因為仙人的測算?他跟沈夜蒼是天生一對?
而且事實是,現在的情況確實是達成了李乘風的目的。那麽接下來,對方是打算為自己造成的業障負責?怎麽負責?
——兵解。
呃呃,那敖禦怎麽辦?
籌謀萬年,就只為了見敖禦一面?
李乘風深深地望著敖禦,說:“我殺魔無數,亦害人無數。功過相抵,剩下的功德足以送你我一起進入輪回,轉世重修。敖禦,你願意嗎?”
敖禦呆呆地望著他,良久才找回聲音:“我願意。”
霎時間,燦爛的笑容躍上他的眉眼。
這是敖禦第一次見到李乘風如此純粹的、外露的表情。因為對方從來都是冷靜冷酷克制的。
他咬了咬唇,忍住抬手,吻住對方。
李乘風怔了怔,目光瞬間晦暗,低眉加深這個吻。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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