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十二點,院子裡仍舊燈火通明。安戎關了窗,拉上窗簾,仍有些微聲響和光線漏進來。
裴梨遞過來一套眼罩和耳塞:“睡、不著,用這、這個。”
“你可真有先見之明。”安戎伸手接過來,他這人淺眠,一點聲響都容易失眠。
指尖不經意間相觸,裴梨匆忙收回手,熱度爬上臉頰,他慶幸於夜色的掩飾,仰躺在床上,輕輕呼出一口氣。
安戎暫時還沒打算睡覺,將耳塞放在枕頭邊,躺上床戴上眼罩,調整了一個舒適的姿勢,想著心事。
隔壁的床鋪不時傳來輾轉反側的窸窣聲響,安戎無聲地笑了笑。
“睡不著?”
裴梨摘下耳塞:“什麽?”
“睡不著嗎?”
“有、有點。”
安戎一隻手放在枕頭上,頭枕著手背,在眼罩的黑暗中放松地閉上眼:“睡不著來聊聊天吧。”
“好啊。”
黑暗中聽力比平時更加敏銳,安戎聽出裴梨的聲音都帶著點清爽的甜,連帶著他的聲音都染上了笑意:“裴梨,有人說過嗎?你像個天使。”
“天使”本人不好意思地紅了臉。如果安戎知道他心裡在想些什麽,就絕不會用這種詞匯來形容他。
他的心其實很汙穢。
房間裡兩張床,雖然各睡各的,但共處一室,那些好感和喜歡在黑夜裡被無限放大,平時一沾枕頭就能睡著,今夜卻聽著自己的心跳聲遲遲不能入睡。
裴梨屬於晚熟的那種類型。在認識安戎之前,他從來都不知道,自己也會對一個人產生“欲,望”。
這種欲,望最初只是單純的友誼,裴梨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會變質,直到某一刻突然發現,自己會因為安戎的一個眼神、一個碰觸而怦然心動。
第18章
裴梨不知道怎麽回應,許久沒有搭腔,卻聽到安戎換了一個話題。
“薄先生是個什麽樣子的人?”
話題轉得太快,裴梨一怔:“什麽?”
“你跟你舅舅親嗎?”安戎換了一個切入點。
裴梨聽到“舅舅”兩個字就條件反射地打了個哆嗦。
親嗎?他媽媽這邊的親人也就這麽一個舅舅,血緣上來說肯定是親的,但真要說親,他卻在薄凜面前連喘氣都不敢。
安戎似乎察覺到他的反應,沒等他的回答就問:“你很怕他?”
“你不、不怕嗎?”
同一個姿勢躺累了,安戎換了個姿勢,翻身趴在床上,想起之前的兩次相遇,摸了摸鼻尖:“有點。”
“我長這、這麽大,就沒見,他笑過。小時候,一到寒、寒暑假,我媽就帶我去、赫城,知道為、為什麽嗎?”
“為什麽?”
“因為在舅、舅舅家裡,作業寫、寫的最快了,正、正確率賊、賊高。因為舅、舅舅要檢查。”
“……”
“別笑。”
裴梨這麽一說,安戎反而笑得更大聲了。
裴梨等他笑完才說:“你是沒、見過他幾次,不、不了解。我到、到現在看、看到他都腿、腿軟。”
安戎心想那可未必。
雖然只見過兩次,他也明白腿軟是什麽感覺。
“你問、問他做什麽?”
“好奇。”
裴梨沒有多想,點了點頭:“舅舅他、很神秘,有時候我、我也會好奇。我到現在都,不了解他,是怎樣一、一個人。”
安戎沒說話,嘴角的笑容也一點點逐漸消失了。
牧野也好,薄凜也好,誰都不是容易攻略的對象。哪怕是上輩子備戰高考,他都輕輕松松的從來沒有這麽大的壓力。
深深的無力感壓在心頭,前半夜是裴梨在輾轉反側,後半夜卻變成了他。
次日行程沒那麽緊張,一直睡到將近中午,吃了頓早午餐,這才繼續上山參觀。第二天大家興致明顯沒有前一天高,匆匆地在幾個比較著名的景點遊覽了一圈,半下午就踏上了歸程。
安戎他們這一組出來的較晚,前面的車已經出發很久了,還剩下一輛車在等待,車上加上他們這組五個人,一共也就十幾個人。
等到最後一組上了車,校方負責人再次清點了人數,確定沒有遺漏後最後一輛車才出發。
回市區走高速,到學校至少要兩個小時。
裴梨上了車就睡著了,頭一點一點的,安戎好笑,輕輕把他的頭歪過來,按在自己肩膀上。
一抬頭看到了坐在他左前方的楚昭正睜大眼睛看著他,安戎坦然地和他對視,楚昭看看裴梨,又看看安戎,隱約露出一點恍悟的表情,撇了撇嘴,表情很快變成嫌惡。
安戎轉開眼,看向車窗外。
山路略顯顛簸,車子搖搖晃晃,安戎晚上沒睡好,在駛上高速之前也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他睡得不沉,恍惚中像是被夢魘了似的,很難受,直到一陣巨響伴隨著頭部和右半邊身體尖銳的刺痛傳來,在一陣哀嚎聲中,安戎皺著眉睜開了眼。
空氣中彌漫著汽油和血腥的味道,大巴車車頭右側整個縮了進來,坐在前排的一個學校負責人血肉模糊地被壓在懟進來的車頭和座椅中間生死未卜。
安戎瞳孔驟然縮緊,他清醒過來的第一眼就是看向身邊的裴梨,直到這時才發現裴梨正捧著他的頭紅著眼睛叫著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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