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玉行說完, 然後自行轉動輪椅離開。
鋪滿細碎石子的地面顛簸不平,漆玉行發力轉動車輪, 也不向別人尋求幫助。
“將軍讓我來吧!”
薑崢的主動被漆玉行躲過, 薑崢又鍥而不舍地跟上去。
“將軍的腿疾……可還是老樣子?”
漆玉行神色淡淡, “廢了就是廢了,什麽疾不疾的,何必說得這麽好聽。”
他的聲音略帶嘲弄,但薑崢知道漆玉行的情緒不是對著自己來的。
大丈夫志在行軍萬裡,漆玉行意氣奮發策馬奔騰的模樣還歷歷在目。
過去橫掃千軍如卷席的鐵骨將軍,現在只能屈身於輪椅上。
雖還是將軍頭銜,但如今也是分到崇文院,做整理文集修著史冊的職務。
個中滋味,只有漆玉行自己懂。
“將軍,哪怕有一線轉圜的機會,就要嘗試一下啊。”
漆玉行閉口不語,垂眼看著手指,看不透他心裡在想什麽。
“只要有機會站起來,就有機會走和跑。再悉心養著,總有一日就能恢復如常,就還有機會回到戰場上……”
薑崢真心為漆玉行考慮,握緊雙拳道:“將軍,軍營的宛天馬還在等您!”
回答薑崢的,是車輪碾過地面的聲音。
漆玉行坐在輪椅上,軍營中的筆挺身姿也不改。
殘陽映照出樹影罅隙,落在漆玉行漸遠的背影,恍惚可見他過去策馬時的英姿勃發……
“將軍!”
漆玉行:“放衙吧,勞累一天了,早點回家歇息吧。”
薑崢心頭翻湧著一股難以言喻地憂傷。
但這股憂傷的氛圍還沒維持半分鍾,一個熟悉的聲音才樹上冒出來。
“放衙?”
漆玉行抬頭,發現樹冠上冒出兩隻放著金光的眼睛。
時若先原本躺在樹上最粗壯的枝丫上,一聽漆玉行說要放衙,立刻冒出頭來。
“你剛剛說放衙,是現在就放衙嗎?”
他一動,樹上的落葉簌簌掉了一地。
漆玉行斜眼看了看肩上的灰塵和碎葉沫子,一臉青黑。
時若先滿心都是下班,立刻撩起裙子,衝樹下喊:“你別動,我幫你撣,然後我們下班。”
漆玉行抬眼看到的就是時若先高高卷到腰邊的裙子,還有白色褻褲。
“非禮勿視啊!”薑崢震驚地閉上眼,“可他又是男的……”
謝墨贇一轉頭,躍入眼簾的就是時若先正在以一種非常不雅觀的姿勢從樹上往下爬。
樹下,漆玉行和薑崢兩個男人一前一後地看著他。
謝墨贇捏緊筆杆,五髒六腑都氣得發緊。
真是寸步都不能離,讓他找個地方歇一會,怎麽又上樹又掀裙子。
謝墨贇手中的筆杆發出清脆的“哢吧”聲,提前完成了它今生的使命。
時若先正努力下樹,忽然被一股疾風吹得迷了眼。
緊接著就是腰被大力一摟,落入充滿竹葉香的懷抱裡。
謝墨贇帶著時若先穩穩落地,時若先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的手攀在謝墨贇肩上,而且十分自然和熟悉,好像已經成了習慣。
被另外兩雙眼睛盯著,時若先莫名感覺不太好意思。
時若先悻悻地松開手,但手還沒放下,就被謝墨贇皺著眉重新舉到眼前。
“看你的手髒的。”
剛剛不經意搭了一下,謝墨贇的月白色衣領也被摸黑了。
“這樣還想給別人撣灰?”
謝墨贇的眼神淡淡從漆玉行身上掃過,得到漆玉行冷淡地回瞥。
兩個人的眼神有來有回,只有時若先還心心念念著:“不是放衙了嗎?我想回去了。”
漆玉行肩上還頂著灰塵和葉片,時若先卻把剛剛那茬忘得乾乾淨淨,顯得他等著的模樣格外愚笨。
時若先扭頭問漆玉行:“是不是可以走了?這一天下來我也太無聊了。”
“無聊你就想家,你一哭九皇子一哄你們兩個就都不無聊了。”
漆玉行甩個冷臉,說完就轉身。
時若先莫名其妙地看了看漆玉行,悄聲問謝墨贇:“這到底能不能回家啊?”
謝墨贇頷首,“回。”
時若先嘿嘿一笑,“好呀,回家,怎麽感覺你也特高興啊。”
奮鬥事業批怎麽能因為下班高興呢?
謝墨贇嘴上說:“期待明天。”
眼神卻飄向漆玉行。
漆玉行背對著兩人,默默咬碎了牙。
謝墨贇這個心口不一,口腹蜜劍的男人。
期待明天個鬼,分明就是看了笑話的得意。
薑崢搞不清狀況,問漆玉行道:“那我們到底能不能走啊?”
漆玉行眉毛一豎,“走,都走。”
薑崢撓了撓頭。
怎麽回事,將軍不是陰鬱冷漠還高冷嗎,今日怎的如此暴躁?
薑崢轉頭去看。
時若先和謝墨贇兩人並肩離開,號稱“若無大事發生,否則絕不開口”的九皇子,含笑看著時若先,時不時勾起嘴角應和兩聲。
薑崢想,如果每日都有像九皇子妃這般快樂的人在,應該就不再會有難過的情緒了。
尤其九皇子妃還會做飯……
薑崢摸摸下巴,幻想著明日的菜色。
想必和九皇子妃的樣貌一樣,色香味俱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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