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初末沉默。
九皇子和九皇子妃之間的對話,好像有點互不相通。
但是又感覺意外地很相配。
因為世間能夠你聊你的我聊我的,還能夠把話說完的也不多。
或許這就是才子文人書裡寫的殊途同歸吧。
*
就如時若先所想的,謝墨贇沒有生氣。
和時若先的相處還是和以前沒什麽兩樣。
說話平心靜氣。
舉止穩重有禮。
甚至晚上睡覺都自覺隻佔床邊一角,讓時若先能夠在更大空間裡,舒舒服服地用被子把自己卷成老北京蟲肉卷。
但是夜深時刻,因為白天睡太久而胡思亂想的時若先忽然意識到:
有沒有一種可能,謝墨贇在生氣,只不過是他在生悶氣?
但是此時已經是午夜時分,連嘰嘰都已經發泄完了精力,懶洋洋地爬在窗欞上睡覺。
昏暗夜色中,閉眼入睡的謝墨贇如同雕塑,黯淡的光源也藏不住他高聳的鼻梁和立體的五官。
時若先看著他因為睡眠而放松的嘴角,想要轉身把謝墨贇看得更清楚些,忽然謝墨贇醒了過來,和時若先對視。
時若先的半張臉埋在被子裡,露出一雙波光粼粼的眼,謝墨贇愣了愣,第一反應問時若先:“怎麽不睡?餓了?”
他剛醒的聲音帶著沙啞低沉,像是大提琴奏響的音律。
時若先不好意思地回答:“其實有點。”
“吃什麽?櫃子裡都有。”謝墨贇一邊要起身,一邊問:“珍珠梅?”
“你之前不是說這個甜傷牙,不讓我多吃了嗎?”
謝墨贇的眼眸清醒過來,抿唇道:“沒事,想吃就吃。”
這個表情,就是這個表情。
嘴角微微向下,伴隨這種平淡如常的語氣。
他肯定是生氣了。
等到第二天早上,謝墨贇用了十分鍾就把過去半個時辰都做不完的梳妝解決,時若先無比篤定,謝墨贇的悶氣會持續很久。
不愧是以後要登上皇位的大男主,明明很在意,但就是不吵架不發火,反而縱容時若先,加上假裝沒情緒。
但是時若先還是堅定自己沒錯。
他就是想看,而且還沒看成,錯肯定不在他。
可愛的蟲字典裡沒有錯字,要錯就是謝墨贇錯了。
但是得如何讓謝墨贇意識到這一點……
時若先另有妙招。
*
辰時,是謝墨贇固定的晨讀時間。
他拿出書角發黃的《道德經》,但窗外熟悉的聲音吸引了他的注意。
謝墨贇的書桌靠窗,而窗外斜對面正是湖中涼亭。
前靠水後靠假山,風和日麗時,亭內十分適合休憩。
寫意畫中,這種亭子有了美景,必然還有搭配美人,這樣才夠目酣神醉。
但自從謝墨贇成年後搬到九皇子府上,這亭就閑著。
而今日卻同時出現了美人與美景。
時若先一身淺藕色綾羅裙,雙臂帶著銀質綴紅珠的臂釧,臂彎的白紗披帛隨風浮動,仿佛敦煌壁畫上的飛天仙女。
謝墨贇今早克制著沒能大飽的眼福,在這時找補了回來。
時若先坐在亭內,和身後拉彼欣有說有笑。
謝墨贇嘴角不自覺輕輕上揚,凝神聽著她們的對話。
“怎麽九皇子妃有閑情出來坐坐今日?”拉彼欣的疑惑和謝墨贇一樣,但語序明顯不是。
時若先兩道秀氣的眉毛打成結,惱怒地說:“我昨天看的話本氣得我睡不著。”
拉彼欣好奇:“寫了什麽啊究竟,能把您氣成這樣?”
“你說說,如果一個女子想要和離,難道這也有錯?”
拉彼欣糾結道:“這得分原因。”
“如果是因為丈夫那方面不行呢?”
“這、這。”
拉彼欣大窘,臉紅成一片,小聲回答說:“如果丈夫藥石罔治,也情有可原要和離。”
“也不是治不了,其實治一治也是可以的。”
“您怎麽知道?”拉彼欣困惑。
時若先振振有詞:“話本裡這麽寫的。”
拉彼欣點點頭,若有所思說:“那為什麽還要和離呢?夫妻之間合適最重要,也不是日日都要那啥……”
她越說臉越紅,幾乎快要說不下去。
“其實妻子是喜歡孔武有力的鄰居大哥,那個鄰居在隔壁院打鐵,日日熱的不穿上衣……那個肌肉。”
拉彼欣:“您怎麽這麽激動?”
時若先頓了頓,給自己幾秒鍾咽下口水,繼續說:“哎呀,我就是替話本裡那丈夫生氣啊,你說他也不是沒有,如果他能展示出來,也不會被隔壁比下去了。”
拉彼欣點頭如搗蒜,“九皇子妃說得對。”
時若先眼神若有似無地飄向對面的窗戶。
我說得對沒用,主要得讓某人也感覺說得對才行。
*
次日清晨,天微亮。
時若先迷迷糊糊起來,發現床邊已經空了。
而臥房外的院內已經傳來一些動靜。
他擁著被子來到窗外,本來還半夢半醒的眼,瞬間瞪大。
昨天的暗示果然有用!
魚肚白的天空下,謝墨贇在樹下舞劍,動作靈動飄逸,招式如勁松蒼柏,揮動著劍鋒劃破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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