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若先搖搖頭,費力地說:“不。”
他明亮且眼尾微微上揚的眼睛瞄向漆玉行,鬢邊帶了一天的花已經鮮活,但是論豔色,人面比花豔。
漆玉行心跳有一瞬的漏拍。
時若先緩慢眨眼,“讓我舅舅替我收屍,墓志銘就寫:被漆大將軍活活餓死的。”
“你要把我寫到墓志銘上,也要經我同意。”
漆玉行拿起紙包,隨手拆開一個,仔細打量裡面的琥珀核桃仁。
車夫不敢怠慢,到附近最大的堅果店全部選的最貴的。
這些堅果品相沒得挑,核桃仁外裹著一層金黃濃鬱的糖衣,光看就能想象到吃進口中的甜蜜滋味。
漆玉行皺眉,這麽甜的東西,還以為只有小孩子愛吃。
他瞥了一眼時若先忽閃忽閃的眼,勉強算他是個大小孩。
漆玉行把這包核桃仁遞給時若先:“這個總能吃吧?”
時若先虛弱地哼哼了兩聲,“不能。”
漆玉行握緊紙袋,深呼吸再三,最後妥協。
“行,是我上輩子欠了你的。”
然後按照時若先的要求,低頭仔細把不合時若先心意的核桃仁挑了出去。
但挑出去的那些也沒有浪費,包起來帶回去糊弄將軍府裡另外的撒嬌精漆世彥。
漆玉行夜間也能一箭中三鷹的視力,聚精會神地做骨頭裡挑刺般的瑣事。
而等他全部分完,側目看向時若先時,卻發現時若先精神抖擻地看著他。
但察覺到漆玉行目光後,時若先又故作虛弱地捂住胸口。
漆玉行沉默。
時若先觀察著漆玉行的表情變化。
他就不信漆玉行還能敵得過他這些精心設計過的動作。
果不其然,漆玉行無奈地捏了捏眉心,“挑好了,吃吧。”
時若先接過滿滿一袋精品中的精品核桃仁,喜笑顏開道:“嘿嘿,恭喜漆大將軍,你成功從我墓碑上除名了。”
漆玉行氣得發笑,“那我是不是還要謝謝你?”
時若先大方地揮手,“那也不用~你就幫我把這個瓜子也挑一下就好了,記得把殼剝好哦。”
漆玉行咬牙。
時若先眨眨眼,“我舅舅這麽放心把我交給你,難道你這點事情都不願意幫我做嗎?”
漆玉行再三平複自己的心情。
罷了,罷了。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要改也不差這一時,日後有的是機會改一改時若先這個驕縱的性格,
現在……算了,隨他吧。
漆玉行挑出桂香瓜子的紙袋,繼續埋頭苦挑起來。
時若先看著漆玉行閉口不語認真做事的模樣,心裡驚喜。
沒想到舅舅的名號這麽好用。
時若先悄悄從紙包裡摸出一枚蜜糖梅,一邊喚:“大將軍。”
漆玉行懶懶掀起眼,“說。”
吃到好吃的時若先心滿意足,一雙眼忽閃忽閃,嚼著梅子的口中呵出香甜的果香,縈繞在漆玉行鼻尖揮之不去。
漆玉行愣了愣,才回神來,“你剛剛說了什麽?”
時若先又扔了一顆梅子,問:“我問:舅舅讓你把我帶到哪兒去?”
“邊疆。”
時若先嘴唇微張,“什麽?邊疆?”
“是啊。”漆玉行表面淡淡的,“不願意?”
“也是,跑遠一點不容易被發現。”
時若先頓了頓,問:“那什麽時候回來?”
“回來……?”
漆玉行扯了扯嘴角,“那就說不準了,也許十天半個月,也許三年五載,也許……永遠不回了。”
他嘴裡說著,將目光慢慢轉向時若先臉上,觀察著時若先面部每個細微的變化。
時若先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呆滯,然後是苦惱皺眉。
漆玉行手中的瓜子被無聲碾成粉末。
他果然舍不得他……
時若先皺著眉,從嘴裡吐出一顆梅子。
時若先苦惱道:“怎麽不甜?”
漆玉行說:“不甜也能吃。”
時若先堅定搖頭,“雖然吃甜的牙疼,但是不甜的我不要。而且……”
“而且?”
“沒什麽…”
時若先錯開話題不談,但他還在因為剛才心裡一閃而過的想法感到別扭。
雖然牙會疼,但是文武貝有辦法幫他止痛。
但是文武貝…
這家夥記仇得很,要是已經跑了再被抓回去,那肯定不是第一次偷跑那樣三天三夜就糊弄過去了
三千天……三萬天……?!
時若先瞪大眼。
不行不行,這個不行。
三萬天玉佩都得磨禿了。
要不還是再等等,也許以後文武貝忘了這事,我就還能再回大啟轉轉。
要是時間再久一點,文武貝被登基的喜悅衝昏頭腦,自己就更安全了。
一日夫妻百日恩,他們都日這麽多日了,文武貝應該不會太絕情……
好!就先這麽做!
時若先搖搖頭,把謝墨贇從自己的腦海裡甩出去。
車夫:“兩位主,將軍府到了。”
時若先用衣服擋住自己的臉,打算悄悄摸摸下馬車,然後再回來幫助一下老弱病殘。
沒想到一抬頭,看到漆玉行自己站了起來……
漆玉行居然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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