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白緊緊地注視著玄遠,他真的不想讓自己迷失。
他堅持了這麽久,遭遇了這麽多磨難都沒有崩潰,就只是因為他一直想當一個永遠都有希望的人。雖然大家都討厭極了他,但他其實一直都是想當一個好人的啊,他一直想幫大家的。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麽一直失敗,不明白為什麽自己越是拚了命地為別人著想自己就越被人討厭,但是沒關系的,只要他問心無愧就好了,他還是會覺得自己是一個好人的。
但若是他的存在連一點點意義都沒有,像是一個笑話一樣的話,連他自己都不能騙自己是個好人了。
壞人好像是要下地獄的。
他這一生已經這麽痛苦難熬了,他不想死後還要下地獄接受這些痛苦的懲罰了。
林白的眼神中充斥著哀求,他心裡安慰著自己。
玄遠應該會可憐他的,玄遠在小時候都願意可憐他,現在他們兩個人之間又經歷了這麽多,他現在要比小時候慘多了,玄遠肯定還會可憐他的。
終於,林白等到了玄遠的回答。
“不是,因為殺別人證道,我可能會被人厭恨,會產生心魔。”玄遠的聲音比他的劍還要冰冷。
他的字一字一頓地往外落,林白的眼神也越來越黯淡。
“但殺你不會,這世界所有人都厭惡極了你,你的死不會引起任何一個人的難受,也不會迎來任何人對我的指責。”
玄遠的字一個個地消散在空中,林白眼中僅存的痛苦掙扎和悲哀也跟著一起去了。
林白跪坐在地上,收回了落在玄遠身上的視線,他茫然地看著自己的心口。
那裡流了很多血,衣服也徹底被染透了,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今日衣服和血都是紅色的緣故,用肉眼乍一眼竟然看不出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看不出來的緣故,林白竟然沒有感覺到疼。
但這剛剛還很疼很疼來的,疼得他想要發瘋。
傷口還沒有止住,血也還在不斷地流。林白抬手按在了心口,傷口變得更嚴重了,血也留得更多了,他應該感覺到很疼來著。
但是——
林白的眼神中閃過一些疑惑。
為什麽現在的他感受不到這種疼了。
是痛到麻木了嗎。
也是下一秒,林白就發現自己好似被什麽人扶住了。
林白偏過頭去看,發現竟然是凌絕。
凌絕的面色似乎陰沉了一下,看起來竟然好像是因為自己受了這麽重的傷生氣似的。
要是往常,林白心裡一定會湧現出希望,一定會開心的,因為他盼望這份關心已經盼望了很久了。
但林白卻發現現在的自己格外有自知之明,他甚至都沒有騙自己一下。
林白看著對方因為自己衣服上血跡染到的紅色,很順理成章地想到,估計是嫌棄他弄髒了他的衣服吧。
畢竟凌絕只是為了他的根骨不得不過來演演戲的。
凌絕喂了林白一枚丹藥,又幫他輸送靈力療傷。
他看向玄遠的眼神變冷了許多。他一感受到林白有生命危險後,就立馬先撕破空間阻止了玄遠的行為,然後再給玄遠下了一個禁製後就迫不及待地趕到了這裡。
他起初確實是因為林白的根骨而來的。
林白必須活到二十歲他根骨得以徹底拔出的那一刻。
但當凌絕看到林白倒在血泊裡的時候,他的心卻忽然好疼好難受,尤其是當他看到林白那雙平淡的眸子時,他心裡更疼了。
不一樣了,林白之前只是在故作平淡,但此時此刻,這種平淡便成了真的了。
就好像值得在意的所有東西已經全都被毀掉,他已經滿不在乎了。
當林白用這樣的眸子看向凌絕的時候,他覺得自己的雙手在抖。
林白不該用這樣的眼神看他才對。
“玄遠,你今日做的事情是不是有些太過了!”凌絕的聲音裡夾雜著威壓,即使是玄遠都不由地踉蹌了幾步。
凌絕知道自己不應該因為林白而對玄遠下手的,但莫名其妙地,現在的他就是起了殺心。
“師父。”林白的聲音也在這個時候恰好響起了。
凌絕的手又顫了一下,他低下頭準備安慰林白告訴他自己一定會為他討回公道的。
但林白好似已經看穿他的眼神卻讓他在抖。
“您不用為我做到這種地步的。”不過只是在演演戲,又何必要動真格。
林白發現第一次能夠這麽平淡地面對凌絕,“我已經知道了。”
知道了什麽?
凌絕心裡忽然慌了一下,但他很快也意識到自己確實不能因為玄遠在這裡耗著了。他雖然打斷了玄遠那必死的一劍,但玄遠的這一劍也徹底毀掉了林白的根基,林白的身體都像是個漏鬥一樣,他的修為和靈力每一秒都在急速地流失。當靈力徹底消失的那一刻,林白的命也就要沒了,他得立馬送林白去宗門的靈泉。
凌絕一邊重新撕碎著空間,一邊朝著玄遠冷冷地揮了揮自己的衣袖。
玄遠微擰了下眉,但他很快就意識到了有哪裡不對。
林白的眼神一向是真誠濃烈的,這種眼神他想忽視都難,但自從他回了林白那句話後,這種被注視的感覺就再也沒有了。
玄遠眉頭皺得更厲害了。
他怎麽會有點兒不太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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