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也不看他,隻輕聲道:“同知是替本宮辦案,何苦勞累,坐下說吧。”
章同知沒有推辭,搬了個矮腳椅子坐在遠處,一字一句道:“那日公主提起有個小太監踩了您的裙子,臣等立刻前去捉拿,沒料到抵達的時候,那小太監已經上吊自盡,咽了氣。後來又審問了他的同鄉,說是那人前些時候對公主言辭間頗有不敬之語,因公主罰了他,他心生不滿,竟產生了如此膽大妄為的念頭。”
長公主落下一子,與棋盤相撞時發出清脆的一聲,他輕描淡寫道:“哦?死了還要詆毀本宮?”
章同知額頭滾下一滴冷汗:“此等汙言穢語的狡辯之詞,當然不可能記入證供中。臣等又從周姑姑手中拿到了當日公主所穿之裙,將那匹馬的屍體,以及當日眾人見到的情形一同呈給了太醫院與畜牧所的諸位先生大夫。終於知道緣由。此時不是馬匹交.配發……”
說到這裡,章同知突然猛烈地咳嗽起來:“咳、咳咳。”
可能是驟然想起來公主還是個深閨中的小兒女,章同知懸崖勒馬,沒有繼續說下去,沉思片刻後改口道:“那謀逆之人給那匹馬投喂了有毒的飼草,又在殿下的裙子上塗抹了令吃下飼草發狂的藥物,才招致這一樁禍事。”
“臣等又搜查了他的屋舍,將他所識之人一一審問,都找不出他與別人串通勾連,謀害殿下的證據。所以,大約是他真的心懷怨念,神志不清做下的謀逆之事。”
說完後,章同知微微抬眼,不動聲色地觀察公主的神情。
這樣的結果,顯然不可能令眼前的人滿意。
因為這是一個小太監無法做到的事。他從哪裡得知公主當日會前往校場,又如何潛入禦馬監投毒,甚至這樣的毒藥從何而來,樁樁件件,都無法解釋。
這不是真正的結果,但上頭的意思是沒辦法再查下去,就得在這停著,就得這麽結案,哪怕身處險境的是公主。
他深知此時背後的凶險,不知隱藏了哪位大人物,但也覺得奇怪。無論是皇帝、太后,或是朝中大員,都沒必要用這麽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做這麽不靠譜的事。
但事已至此,也只能這樣了。
章同知瞧見公主微微皺眉,以為他是不滿此事,正準備磕頭謝罪,卻見公主雙手往前一推,將棋局全打亂了,似乎是因此而煩惱。
公主站起身,走到妝奩前,挑挑揀揀了一番,章同知聽到金玉相撞的聲音,也聽到公主說:“在宮中辦事,看起來風光,其中種種艱難,外人如何得知?本宮知道同知的辛苦,也不為難了。”
而後那襲石榴裙出現在他的面前,公主微微俯身,將手中的東西遞給了他,是一副珠光寶翠的頭面:“聽聞章同知與妻子乃青梅竹馬,少年夫妻,十分恩愛。同知既然替本宮辦了事,也該讓夫人得些賞賜。”
章同知不知是接還是不接。
公主也沒惱,將頭面隨意放在他的身邊,輕聲道:“倒是本宮有事相托。”
章同知的第一反應就是拒絕。長公主容見的一言一行大大出乎他的所料,他不想卷進去。
公主微微一笑:“不是什麽要緊的事。就是本宮閑極無聊,想要些民間的水粉胭脂、新奇玩意。到時候請你們錦衣衛跑跑腿罷了。”
最後,章同知收了頭面,也說了錦衣衛就是為皇宮中的主子辦事,擔不上一個“請”字。
過了好一會兒,容見又重新坐回了軟榻上。
桌上的棋局一片混亂,實際上他方才同自己下的是五子棋,裝模作樣而已。
演唄,演的別人都畏懼自己,以為他城府極深,也算一條能走的路了。
而錦衣衛那邊辦案的結果,他也早就猜到了。
不是皇帝,不是太后。皇帝做事不會這麽不謹慎,他連下毒都是長年累月,等容寧發覺時已經性命垂危,幾乎無法動彈了。太后正等著公主嫁給自己的侄孫,延續自己的血脈,再垂簾聽政,除非失心瘋了,才會在這個關頭做這樣的事。
至於外臣,外臣如果真的做了這樣的事,一是沒有理由,二是無論是哪邊派系,都幾乎不可能毫發無損從錦衣衛那通過。即使主謀逃了,也該有個替罪羊。
辦事馬虎,又有個天大的人替他收拾爛攤子。
還能有誰?
只有費仕春了。
容見慢吞吞地將黑白相間的棋子一個一個收拾起來,裝回容器中。
活著真難。他只是想從大學畢業生過渡成為社畜,老老實實賺點工資,偶爾加個班問題也不大,能有個雙休放假就好。
現在全都成了幻夢泡影。
容見撐著下巴,有點痛苦地想,要不還是早點跑路吧。
作者有話要說:
見見:這日子過不下去了,盡早跑路qwq
寫到這裡,其實也有很多感想。對於我而言,如果自己寫一篇文,寫不出主角間唯一的、特殊的情感關系,那就是我作為作者的失敗。希望不僅僅是白月光的讀者,新來的讀者也能從金屋藏嬌裡感覺到容見和明野間獨一無二,不可替代的情感,希望大家都能看文開心!
感謝追文,今天的評論都發紅包!對了,以後的話更新都放在晚上十點啦,如果請假或者推遲更新,都會在評論or文案上說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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