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嬤嬤當然不可能無緣無故來長樂殿找茬,她是奉太后之命來的。
穿書過後,徐耀很快進宮,太后表現地一直頗為寬容,停了他的經書抄寫和日常禮儀,連陳嬤嬤都不太來了,不過這些都是為了容見能有多一些的空閑時間,能和徐耀多多“親近”。
而今日一事,無論是容見有意還是無意,結果都是令太后大大丟了面子,被皇帝蹬鼻子上臉,表面奉承孝心,實則冷嘲熱諷一番。且日後很久,她也不可能再叫徐氏子弟上京,與容見成婚,畢竟前頭有一個謀逆之人。
回到慈寧殿後,太后念了一會兒佛,叫了陳嬤嬤和一乾婆子,說是要給這個孫女兒一個教訓。
就算是公主,他也是在自己的掌控之下。
陳嬤嬤繼續道:“殿下這麽早就安寢了?太后有言,女子白日得服侍父母哥嫂,夜裡要做女紅刺繡,殿下作為萬民表率,也該……”
容見聽得不勝其煩,他打斷陳嬤嬤的話:“寢宮不是說話的地方,嬤嬤要是有這麽多話,不如與本宮一起去外間說。”
陳嬤嬤一愣,總覺得容見變了,她從前說得再多,礙於太后的面子,長公主也從不反駁,且容見明明是坐在軟榻上,自己站在他面前,卻像是被居高臨下地打量著。
她福了福身:“殿下既然這麽說了,老奴也莫敢不從。”
周姑姑也走了進來,陪在容見的身側。
離開之前,容見隨手拿起桌上的一枚耳墜,握在手中,披了件衣裳,走到了外間。
亥時過半,本應該是將要休息的時候了,長樂殿卻一片燈火通明。
陳嬤嬤站在容見身側,一字一句道:“太后有旨,請殿下今日抄經兩卷,待明日一早,少給先皇帝與先太子,以表孝心。”
周姑姑已忍不住道:“天這麽晚了,殿下……”
容見抬起左手,指間垂著那枚嵌絲鑲翡翠的墜子,將膚色映襯得極白,連舉止都顯著嬌弱:“本宮一貫知道,陳嬤嬤是祖母的貼心人,這懿旨想必別有深意,不如屏退四周,嬤嬤獨自為本宮多加解釋才好。”
陳嬤嬤本來要拒絕,卻聽容見的聲音放得很輕,只有身旁的自己和周姑姑能聽得見。
他說:“嬤嬤不妨聽本宮一言,沒有壞處。”
他講得這樣慢條斯理,似乎也不是威脅,但言語之間,卻令陳嬤嬤心驚肉跳。
陳嬤嬤隻好讓其余的人先行告退,她是太后身邊倚重之人,那些嬤嬤們也聞言告退。
容見隻望著手裡的耳墜:“這佛經,本宮不會抄。至於明日你怎麽回去複命,那是你的事。”
陳嬤嬤一愣,沒想到容見要說的是這個,她苦口婆心地開口道:“公主身份尊貴,可也該為太后娘娘盡孝……”
容見終於抬頭看向她,但也不是看她,而是看向她鬢角戴著的如意翡翠頭面,不緊不慢道:“嬤嬤好大的本事,這個頭面是四安總督進獻給宮裡的年禮,分到了長樂殿中,現在卻戴在了嬤嬤頭上。”
陳嬤嬤這才恍然大悟,她抬手BaN摸了摸那頭面,賠笑道:“這是……這是老奴自己的東西,公主若是喜歡,老奴自會獻上,怎地……怎地這般汙蔑老奴。”
最開始的時候,周姑姑提到陳嬤嬤的性情時,容見就留意到了這一點。
但陳嬤嬤為人精明,背後又有太后撐腰,尋常人不敢動她,實際上原主也沒起過得罪陳嬤嬤的念頭,生怕再招致太后厭惡。
陳嬤嬤取用都是些不要緊、不唯一的東西,雖然長樂殿丟了那麽一個兩個,但沒抓到現行,她說是太后或是別的主子賜下的,也說得過去。
人心總是貪得無厭,既然拿了,肯定要拿最貴的。容見其實看不太懂這些首飾,但是他讓周姑姑在入庫前刻意將一些珍貴的年禮貢品與宮中常製之物外形相似的交換。
容見冷淡道:“嬤嬤可能不知,因年禮珍貴,送上來的單子上都附有圖繪,這是嬤嬤的東西,還是長樂殿的東西,或者是庫中還少了什麽首飾珍寶,一對就知道了。”
陳嬤嬤這才意識到可能早就進了這個套,但到底是宮中老人,雖然驚慌,但還不至於手足無措:“公主所言極是,老奴一時不察,竟不小心用了長樂殿的東西,實在罪該萬死。待老奴回去,細細將東西收拾一遍,再送還回來。請殿下恕罪。”
周姑姑道:“嬤嬤怕不是老眼昏花了,連宮規都不知道。一旦發現手腳不乾淨的奴仆,即刻打死也不為過。這裡是長樂殿。”
陳嬤嬤看著周圍堂皇的燈火,宮殿中卻空無一人,她才覺著害怕,將鬢間的頭面拆了下來,跪地求饒道:“求殿下饒過老奴一命,老奴再不敢了。”
她這一生都在服侍太后。太后還在做姑娘時,身邊曾有四個丫鬟,三個人都嫁給了將領,只有她留了下來,留在太后身邊。每每相識的誥命夫人入宮時,她都不敢面對那些少年時的同伴,她們如今已是天壤之別。這樣日子久了,她便極為貪財,也想要那些體面。
沒料到一朝竟然會栽在看不上的公主手中。
容見看著她:“這麽點小事,也不必鬧得太大。本宮還是那個意思,佛經,本宮今日不會抄,以後也不會抄,至於如何向太后娘娘交代,自然是嬤嬤這樣的知心人打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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