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澤清猶豫了一會兒:“殿下似乎有些太過善良,不知道人心險惡,總會寬恕別人。況且,殿下對於權勢,似乎也不怎麽在意。”
自古以來,能夠成事之人,不論日後在皇位上的做派,在皇位爭奪上,總是心狠手辣,沒有人願意將權力拱手讓人。
崔桂聽完後卻道:“老夫見過她一次,是在拙園那回。長公主也許過分良善,卻知道保護自己,也明白分寸,不優柔寡斷,果斷行事,反而是她與常人不同之處。”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繼續道:“至於權勢,長公主長到這麽大,還不知道權勢是什麽,怎麽能苛求她在意,日後她會慢慢長大。”
崔桂深深看了齊澤清一眼:“你教授長公主數年,是她最信任的師長,一定要能引導好她,才能不負天下。”
話說到這個地步,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齊澤清一驚,他知道崔桂已下定決心,非長公主登基不可了。
雖然朝廷上還沒有什麽動作,但有崔桂主持,不過是遲早的事。
眼前的容見卻似乎依舊一無所知,為將要放假而高興。
此時四下無人,空空蕩蕩,正是一個告知他的好時機。
齊澤清腦子裡轉了半天,壓低嗓音,開口道:“殿下,崔……”
容見不明所以:“齊先生,怎麽了?”
齊澤清愣了愣。來到仰俯齋後,他教容見讀書,把對方當成自己的學生,平日裡也頗多關注。很多時候,他覺得容見真的還小,想法也與一般人很不同。
宮中竟有這樣的孩子。
還是算了,畢竟是如此大事,此時說了只會給容見多添負擔,等開年過後再談吧。
齊澤清笑著說:“沒什麽,祝願殿下過年開心。”
容見對此是真的一無所知,他怎麽也不可能想到,這麽暗流湧動下,便宜爹想要血緣上的便宜親哥和自己成親搞亂.倫,群情激奮的文臣則異想天開要讓自己當皇帝。
他忙得很,得為皇帝和太后準備過年的年禮,還得安排年關的一眾事宜,連錦衣衛那邊都要打點,不僅是章三川,還有孫東在。
沒辦法,明野在那當差。雖然明野很能乾很有本事,但家世平平無奇,容見總擔心他被人欺負。
全世界只有他會有這樣多余的擔心,且一而再再而三,每次都這樣。
到了除夕當日,是和燈會那天一樣的家宴,大年初一才宴請群臣。
容見很煩,但也不得不去。幸好今日沒出什麽岔子,容見裝聾作啞,從宴會上退下,回到長樂殿中。
門口就守了兩個小太監,容見走進殿內,本來是打算直接回寢殿休息的,忽然想起有本書落在花廳裡了,也沒叫別人,自己去拿了。
甫一進去,花廳裡熱鬧極了,一瞧見容見,頓時鴉雀無聲。
原來下午忙完之後,闔宮的小宮女小太監都聚在花廳裡嗑瓜子打牌。周姑姑不在,但也是默許了的,她的心腸沒有那麽硬,就當是不知道,任由他們今日胡鬧松快一個晚上。
看打擾了他們的興致,容見有些抱歉,連書也不拿了,準備安慰他們幾句就退出去,還是四福道:“殿下既然來了,不如也和奴才們玩幾把吧。”
容見問:“怎麽了?”
四福轉著眼珠子:“這叫同流合汙,就不怕殿下秋後算帳了。”
這話說得是逗趣的,也叫花廳裡與容見不親近的那些也放下心。
靈頌瞪了四福一眼。
不過似乎也是這樣,容見這麽想著,只打算略打幾把,讓他們放下心,意思是等過了正月也不會懲罰他們,於是走了過去,隨意地說:“本宮就同流合汙一回。”
他的視線停留在桌上,問道:“這是什麽?”
是葉子牌。
好像也不太難。
最開始的幾把,陪玩的人還都收斂著,努力想讓容見能贏。本來和尊上玩這些,是不可能自己贏的,都是送銀子出去。但長樂殿裡宮女太監的年紀都小,這些功夫沒有學到家,興頭上一不小心就贏了。
小宮女正心驚膽戰著,卻見長公主輸了也沒惱,反而從錦囊中拿出金銀錁子給了自己,便大膽了起來。
十幾歲大的孩子不知分寸,玩到最後,容見將手中的葉子牌一攤,又掏出空空如也的錦囊,在他們面前晃了晃:“輸完了,一個子也沒了,你們自己玩吧。”
其實那些金銀錁子本來是容見特意找內務府要的,就是打算明天給宮中的侍從。
臨走前,容見叫靈頌明日再拿些自己,還有些沒賭錢的要給。
靈頌答應下來,又說:“也就是殿下仁善,脾氣好……”
容見笑著道:“正過年呢,你也去玩吧。”
於是一個人回了寢宮,正推開門,卻瞧見房間裡立了個人。
是明野。
容見一怔,連身上的披風也來不及解開,走到他面前問:“你來了很久了嗎?”
明野笑了笑:“沒等多久。今晚不用當差,就想來看殿下。”
容見今日穿了件大紅的裙子,裙擺用金線繡了鳳凰,在燈火下熠熠生輝。
容見有些懊惱:“早知道你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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