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仕春哀求道:“趁他沒有回來,我們趕緊逃走吧。逃離這裡,逃出大胤,沒有人會知道,日後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費金亦終於無法忍耐,三兩步走到費仕春面前,將他這個不爭氣的兒子也一腳踹倒。
他神情偏執,厲聲道:“容見不知道,也沒有證據。這是一場戰爭,還沒有到山窮水盡的時候,她沒有贏,我也還沒輸。”
費仕春躺在地上,捂著胸腹,哀哀地懇求著。他沒有父親那樣的自信,在皇權之戰中,沒有中間選項,不是贏就是死,費金亦熬死了容士淮,殺死了容寧,現在卻沒有能力結果容見,就只會因對方而死。
費金亦強自鎮定道:“她要以公主的身份登上皇位,在道德上就更不能有瑕疵,不可能背負弑父的名頭。還有時間,就有轉圜的余地。”
費金亦抬頭,看著這個房間裡的每一個布置。
前朝的名家大作,各種珍稀孤本,數十年才能燒成一個瓷器,這些只是權力的很小一部分的附庸。
費金亦絕不可能離開這裡,為了這個位置,他付出了自己的一生,怎麽可能就這樣舍棄?
沒有必要害怕。
費金亦安慰自己,將事情往好處想了想,世族還會繼續抵抗下去,他們是自己最後的依靠。
*
十月三日,容見重回上京。
借由萬來商會的遮掩,一路上走得還算輕松,沒再出現任何意外。
因沒有公主儀駕,也不好就這麽去往太平宮,到時候再被攔下來,十分不妥。
容見便派人先去了崔桂的府上,遞了封信,蓋有他的私印。
崔府管家急忙入宮將消息告訴崔桂,說是公主的意思,讓首輔做些準備,要在黃昏時回宮。
時不待人,也容不得過多修整,容見換了一身繁複的宮裝,裝點了很華美的首飾,馬車暢通無阻,駛入了太平宮門。
甫一進去,門口的寬闊大路上就等了數十名官員。
明野先一步下馬,走到了馬車邊,伸出了手。
一隻手搭在了明野的臂彎上。
容見從馬車上走了下來,剛一落定,便是浩浩蕩蕩地請安聲。
崔桂一貫古板嚴肅,此時卻情難自已,泣不成聲。
明野陪在容見的身側,久違地回到宮中。離開上京時,他雖然已是錦衣衛中的後起之秀,但畢竟只是皇帝近臣,對朝堂局勢起不了太大作用。而現在卻不同了。
他是長公主身後最強有力的支柱。
容見向前走了幾步,先是扶起勞苦功高的崔桂,又隨意地點出禮部尚書,不緊不慢道:“陛下怎麽沒來,不應當來恭賀兒臣平安歸來嗎?”
此話一出,在場的絕大多數人都不敢作聲了。
雖然沒有人知道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費金亦的謀劃,是他通敵叛國,但也明白是正中皇帝下懷。
所以長公主才會去的那麽急,甚至連回來的時候都不算順利。
但長公主平安歸來,甚至刻意在大庭廣眾之下露臉,就是為了公告天下,告訴朝堂之上的人這個事實。
局勢變了,費金亦的這個皇帝,大概是真的做不了多長時間了。
容見只是隨口一問,也不是真的要等人回答。
他偏過頭,巍峨的宮牆下,殘陽如血般覆在地面上。
離開的時候是清晨,容見沒有想太多。但做一件那樣冒險,很有可能有去無回的事,心緒難免有些起伏。
而回來的時候,明野就在他身邊,即使知道要面對費金亦,這個做了十幾年皇帝、心狠手辣,在《惡種》原文中也算是大反派的人,容見卻沒有絲毫害怕。
容見扶著明野的手,在眾人面前,沿著大路,一路向宮內走去。
這本來是於禮不合的。他們沒有定親,不能有這樣親密的舉動,但在場之人,無一敢提出反對。
顧之平站在人群最後,偷偷看著兩人離開的背影。
以他的官職,本來是沒有資格來的,還是求了師長,說是曾在長公主身邊任職,很放不下公主的安危,才被允許來了這裡。
那日長公主雖然將顧之平趕了出去,不允許他再在自己身邊伺候筆墨,但到底沒說太多,是以翰林院的人也不知道其中關系,也沒有對他苛責。
得知長公主要去往寒山城和親的時候,顧之平驚慌失措,但內心隱秘之處還是又些許竊喜。長公主再怎麽金尊玉貴,有再多人的支持,還是要去和親,並為此付出一生。那個在長公主口中,自己不能與之相比的大將軍明野,也做不了什麽。
顧之平明知自己不該這麽想,卻無法抑製這個卑劣的念頭。
直到長公主回宮。他逆光站在明野身邊,半垂著眼的神態看起來是一如既往的溫和矜貴,令顧之平馳魂奪魄,一時不能言語。
長公主似乎永遠不會改變,是他的品格在這個名利場中變了,連志向也丟失了。
顧之平愧疚難耐,他想拾回自己的初心。
*
回宮之後,容見依舊不能休息,離開上京的這麽長時間,雖然在崔桂的主持下,朝堂勉強維持運轉,但很多事等著他決定,又與內閣閣老商酌了諸多事宜。
到了第二日,容見起得很早,忙著批閱折子,好不容易解決了大半,窗戶處傳來響動。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