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白心中生出一股不寒而栗來,他竟然絲毫未察,就這麽落入陷阱中了嗎?
如果是陷阱,那究竟從哪一步開始出錯了?
袁白來不及細想,也沒有提醒時候的人,抽回刀,急不可耐地從窗戶中跳出。
他要逃命。
外面的錦衣衛皆被拿下,明野的親衛將園子團團圍住,天羅地網,不可能逃脫。
刹那之間,袁白就知道事情敗露,無可挽回,他先一步跪地,放下武器,作出束手就擒的樣子。
親衛圍了過來。
袁白被逼低下頭,他等的很煎熬,也不知等待了多久,直至一方雪白的裙擺出現在他的眼前。
他聽到長公主的聲音,叫自己的名字,一字一頓的“袁白”。
長公主的嗓音並不算軟,很低,是泠泠的疏離,但冷靜理智中似乎透著對世人的憐憫和寬恕。人如其聲,長公主就是這樣的人,袁白時常覺得他的手段不夠果決狠辣,得知長公主放棄一切,準備前往寒山城和親時,袁白差點咬碎了牙。
追隨這樣的主上,能有什麽前程?
長公主的語調有些惋惜,他說:“袁白,本宮信任你,才會選你隨同護送和親。”
似乎不覺得這一場意外有什麽驚險,也不把他的背叛當一回事。
袁白感到恥辱。他要的是權勢,想得到的是人人對自己的畏懼,但是長公主的憐憫未必不能利用。
他首先得活下來才行。
想到這裡,他不顧親衛的桎梏,跪地磕頭道:“殿下,罪臣的確罪該萬死,但只是一家老小,全被費金亦掌握在手中,實在是不得不做。”
字字泣血一般:“罪臣不敢懇求殿下原諒,只希望殿下能救下臣之一家老小,臣下一輩子當牛做馬,也願回報殿下的恩情。”
回答他的不是長公主,而是明野,他說:“背主者死,你當了這麽久的錦衣衛不清楚嗎?”
袁白一愣,但很快反應過來,繼續磕頭求情,實則是試探身側兩個親衛的力度,突然奮力起身,想要拿起自己丟開來,實則還在不遠處的繡春刀。
這是他唯一的機會,挾持長公主為人質,從驛站逃開,再割下長公主的人頭,一路送回上京城中。他不但能活下來,還大有前程。
袁白的確抓住了刀,但沒有來得及揮。
明野的身形高大,擋住了容見的視線,隨手抽出刀,砍斷袁白的右臂。
伴隨著一聲慘烈的哀嚎,鮮血蔓延開來,明野大約是覺得吵,叫人堵住了袁白的嘴,又說叫個大夫過來,給他吊著命。
刀上沾了人血,難免會有血腥氣,因還要陪在容見身邊,明野隻將那把刀靠在一邊,刀鞘也擱下了,隨手找人拿了把刀備用。
再往前走了幾步,章三川正跪在廊下。
得知袁白刺殺長公主之事,章三川驚出一身冷汗,再聯想到夏德文的事,立刻就猜出來這是一場局。
這事他卻不知情。
章三川了解長公主的性情,他沒有做下背主的事,不怕會被牽連其中。但袁白是他的手下,這麽長時間,自己都沒發現蹊蹺。這是他的失職,也是他能力不足。
所以特來請罪。
容見停在他面前,沉默片刻,出聲道:“起來吧。同知隨我出宮,勞苦功高,瑣事繁多,一時顧及不上。袁白又陰險狡詐,不是同知的錯。”
章三川便站起身,落後容見半步,打算著今後的安排。
明野道:“錦衣衛缺了人,不夠的人手,就從我隨行的親衛中補上。”
章三川聽了這話,什麽都沒說,他等長公主的意思。
夏德文反駁道:“大將軍是外臣,護衛之事,應當還是由禁軍和錦衣衛負責。”
此次參與抓獲叛徒的都是明野的親衛,除了演戲的夏德文知道實情,余下的錦衣衛與禁軍一概不知。
這令夏德文不能接受。
長公主此次回去,於禮法和道德上已無任何阻礙,他有以一己之身和親拯救寒山城數十萬百姓的功勞,誰都無法阻止他登基為帝。
章三川和夏德文算是長公主身邊的內臣,又跟隨他出來這一躺,有出生入死的情分,就和旁人不一樣了。
內外有分,明野雖然是戰無不勝的大將軍,但他是外臣,管的太多了,手伸到了內臣的職務裡,他們就有些不能接受。
章三川嚇了一跳,覺得夏德文真是個愣頭青。他知道夏德文的考量,但也不該說的這般明顯。
大將軍還站在面前。
明野半搭著眼簾,在一旁聽著有人指責自己的手伸的太長,卻不以為意。
其實他已經有所收斂了,沒有完全掌控容見身邊的所有事。與容見有關的事,他沒有能放下心的時候,別人都不能信任。
容見偏過頭,朝夏德文看去,他看了好一會兒,叫夏德文也不明白長公主的意思。因為眼神中似乎也沒有責備,像是不明白自己怎麽會提出這樣顯而易見的問題。
他解釋道:“本宮與大將軍之間沒有君臣之分。”
這裡是容見最親近的下屬,所以他不加掩飾地展示對明野的不一般。
明野並不屬於“臣”,他和容見之間是一種與利益無關、感情上的聯系,但這樣的關系一定會體現在現實當中。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