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見一一拾起,踮起腳,將木牌掛回枝頭,努力寄得更牢靠。
又覺得有點好笑,說好了邀約,但時間短暫,園子裡什麽都沒有,結果是在這做義務勞動。
明野將最後一個木牌遞給他,容見沒有看上面寫了什麽,他的手凍得有點僵,呵了口氣,將木牌掛回樹上。
明野在背後看著他,語調很輕:“殿下總是這樣好心。”
容見轉過頭,朝明野走去:“也不是好心吧,就是正好碰到了。”
明野走過去,漫不經心地問“殿下約臣來這裡,替別人拾了那麽多,自己不掛祈福木牌嗎?”
容見眼神遊離,有點別扭地坦白道:“我就是,就是想約你出來。”
借口不重要,重要的是約的人。
不過掛祈福木牌確實是個正當的借口,應付陳玉門是這樣,應付長樂殿的人也是如此。
於是四福特意給他留了個木牌,周姑姑親手打了絡子,放在隨身的錦囊裡。
臨行之前,靈頌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最終還是什麽都沒有說。
容見將木牌從錦囊中拿出來,上面是空白的,不知道該寫什麽。
明野看著容見,他似乎總是會因為這些小事而猶豫不決,卻讓明野覺得很可愛,便問道:“殿下有什麽願望嗎?”
容見想了又想,用小指蘸了口脂,在木牌上寫了“平安”,本來還想寫“健康”,結果根本寫不下。
有點泄氣。
明野沒有笑他,認真地問:“聽說掛在高處更好,殿下難得掛一次,要不要掛得更高?”
其實容見不信這些,就是湊巧來了,錦囊裡裝了,明野也問了,好像來都來了,不順道掛一下以後會後悔。
但容見以為明野的意思是會幫他掛,畢竟明野的個子那麽高,又會輕功,沒料到是被突然抱起,坐在他的臂彎間,明野的手扶著他的腰和後背。
容見嚇了一跳,他的裙子層層疊疊,緋紅的裙擺上的金線繡出繁複精致的花紋,在明野的臂彎間綻開,像一朵開在冬日裡,很美麗的花。
明野活到這麽大,見過的人不計其數,但都沒有產生過什麽多余的感情,甚至沒有能讓他動搖過的人。
容見是唯一一個,只有容見能令明野的心泛起波瀾,是改變他的人。
容見從未經歷過這樣的姿勢,在半空中搖搖晃晃,不敢往下看,總有些害怕。
他聽明野說:“聽人說,掛的時候閉眼祈福會更容易實現。”
他的話裡有些引誘的意思,容見不自覺地閉上了眼,也浮現出真正的願望。
明野的認知,明野的一舉一動,明野的每一句話,似乎讓容見產生錯覺,願望真的會實現。
容見寫的也是平平無奇的平安,心裡不由地想,明年的此時此刻,鑰匙明野還在自己身邊就好了。
最後還是很俗套地掛了祈福木牌。
生長了五百余年的銀杏樹上擺滿了芸芸眾生的願望。
容見的木牌,容見的願望與別人也沒什麽不同。
掛完木牌後,外頭的錦衣衛大約是等急了,已經有人進來了,容見聽到響動,隻好提前告別。
明野在原地站了片刻,又等了一陣風,容見的木牌沒有掉。
他走出園子,沒有去往常當值的地方,而是反方向去了另一個衛所。
裡面零零散散站了十幾個人錦衣衛,為首的一人品階很高,他問:“今晚的事何其緊要,你去哪了?”
在一眾錦衣衛裡,明野是唯一穿緋袍的那個,這樣的顏色顯得輕浮。
而且他的年紀實在很輕,即使氣質內斂沉靜,有舉重若輕般的從容,也叫這些相識不久的錦衣衛不能放心。
這些錦衣衛都是有真本事的人。孫東在能做到同知的位置,甚至比原先的章三川更得勢,絕不僅僅靠著妻子的娘家,他拉攏人很有一套,對待有本事的手下也非常照顧,令人甘心情願為了錢財利益為他辦事。
明野身上沒有佩刀,卻是今晚必不可缺,甚至可以說是最重要的任務。
他輕描淡寫道:“不必著急。”
*
從園子中回來後,容見待在長樂殿中,等待著晚上的家宴。
本來的計劃是,北疆人的刺殺無事發生,容見正好借此機會說為太后祈福,出宮同明野遊玩。但達木雅真的把他擄走,且在外面待了一夜,容見身邊多了這麽多人,出宮之事也不用再想,因為必不可能了。
直至黃昏時刻,容見和眾人一同到了合福殿,依照規矩坐下,大多時候都心不在焉,偶爾會閃過今天早晨在樹下站著的明野的臉。
本來是可以出宮的。容見不免有些失望。
其實那晚本來很平平無奇,容見又一直在走神,連皇帝說的話,太后的意有所指都沒太聽清,至於那些來往的嬪妃更是一個都沒記住。和討厭的人相處,無論做什麽都沒有意思。
宴會過半,容見實在覺得無聊,屋子裡又熱得厲害,他困得厲害,隻好叫靈頌給自己要盞冷茶,喝幾杯也精神些。
靈頌出去後不久,外面忽然喧鬧起來,一名錦衣衛走上前,湊到費金亦身邊,似乎是說了什麽。
費金亦喜形於色,連說了幾聲好,下面的人議論紛紛,不知發生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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