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事實並非如此。
容見隻把顧之平當做是同事和下屬,平常只有工作上的交集,至於私人生活中的很多事,對方一概不知。而那些似是而非的話不過是糊弄顧之平沒在上京城中待過,宮中的人看起來對他和言善語,實則他聽到的只有別人想告訴他的話。
長公主究竟如何對待那位大將軍,他並未親眼看過。
顧之平是一枚被選中的棋子,用於投石問路,妄圖破壞長公主與大將軍之間牢不可破的關系。那些人用的手段也很簡單,搬弄是非,張冠李戴,如果不是另有所圖,是不可能上當的。
他被人蒙蔽雙眼,看不到這些真相,也不願意從中醒來,就只能深陷其中了。
顧之平已不是三個月前謹小慎微的探花郎了。
他知道在自己之前,從未有人與長公主這般親近,未嘗沒有起了旁的心思,只是自知不能說出口。但心中逐漸產生妄念,明野一介武夫都可以,自己是當朝的探花郎,又為何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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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第二日,世族的人立刻入宮同費金亦訴苦,將自己說的極為可憐,順便表達了一番忠心。
他們雖然是牆頭草,但感覺到了鐮刀即將來臨的寒意,還是得倒向一邊的。
禮部尚書王之衡痛哭流涕:“臣等家私,不過能勉強支撐一大家子度日,卻叫長公主……”
但此事已經塵埃落定,費金亦並不接話,他也需要用這些人來迷惑遠在千裡之外的明野,只是連聲安慰。
王之衡接過張得水遞來的帕子,擦了眼淚,又道:“不僅是微臣,余下的幾家,都千叮嚀萬囑咐,說是為官數十載,都是為陛下辦事。而這世上,百姓都稱隻知費姓皇帝,容氏早已是過去埋進土裡的事了。”
費金亦面色愁苦:“愛卿千萬不要灰心。朕何嘗不知道容見是容家血脈,想要將天下交還於她。一來是於禮不合,二來是她行為驕縱,實在不可擔當大任。”
一番長歎後:“還是得早日將她嫁出去,成家立業,才能曉事。”
王之衡一時摸不著頭腦。現在朝堂上的局勢,皇帝與長公主已是不死不休的架勢,已然不可能再用嫁娶的方式緩和。即便公主出嫁,也可以理所當然地留在上京,不可能對已經握於掌心的權力放手。
而自己這邊已經表態,誓死追隨費金亦,只希望他能早日安排後嗣繼承江山,皇帝卻何出此言?
費金亦自然不可能和他解釋,又略加敷衍了幾句,將他打發了出去。
現在這些牆頭草已經沒有那麽重要了,他已準備好了解決的辦法。
王之衡出去後,屋子裡只剩費金亦與張得水兩人,燭火微微搖曳,偌大的禦書房一時竟顯得陰森死寂。
近幾日的折子,費金亦都無心答覆,他開口問道:“科徵闡那邊怎麽說?”
科徵闡是羴然族可汗的名字,是達木雅的父親。
身為一國之主,卻私自聯系打仗的另一方可汗,這樣的事可謂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但費金亦卻敢做。
張得水逡巡了一圈四周,將嗓子壓低到了極致,湊在費金亦的耳邊道:“那邊發來消息,一切準備就緒,只等東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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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開始的時候,科徵闡確實沒把明野當回事兒。
明野年紀太輕,又籍籍無名,像一把出鞘的利刃,一時名動天下,卻很難長久。
年輕人總是如此。
直到明野於萬軍途中,割了他一個兒子的頭顱,他吃了那樣的一場敗仗,才算醒悟過來。
明野的確不是一般人。
科徵闡很有耐心,決定和明野耗下去。他知道戰場是獵手的地方,不是有天賦就行,很多事唯有痛過,挨過打,失去過,悔不當初,才能知道什麽地方出了錯,日後悔過。
年輕人的經驗不足,科徵闡等的就是明野暴露出他的不足。
但他想錯了,明野今年不是二十歲。他曾經戰勝過羴然人,將他們趕回草原深處一次,這次也不會例外。
明野很有耐心,也很能吃得了苦。這一年半中,他從未下過前線,有時戰事緩和,他也每天練兵,未曾有一日缺席。即使有事入城,連絕不會停留,而是與將士同食同寢。
一個能輕易擊敗他第十四個兒子的人,一個沒有享樂之心的人,科徵闡確實覺得棘手,冬天即將再次來臨,他正在失去耐心。
幸運的是,大胤的皇帝遞來消息,他願意接受這場無本買賣。
北疆的天氣變化多端,早晨還是晴天,中午就烏雲密布,還未到晚上,大雪幾乎將路淹沒,周照清乘馬車來的,差點被堵在半路。
一下車,明野在軍中的親信林宗領著他去了帳中。
明野正在燈下看密報。
周照清四處奔波,為了北疆的戰事可謂是殫精竭力了,此時剛把糧食送來,也沒客氣,找了個地坐著,一一稟告了現在的情形。
待正經事說完了,周照清就沒那麽正經了:“公子聽說了嗎?就那件事!您的那位長公主!”
明野實在很忙,本來是沒打算理會他,只是聽到那句“您的長公主”才緩緩偏過頭。
隨口應了一句:“什麽事?”
周照清誇大其詞道:“公子竟不知道嗎?就是長公主為了北疆的冬日補給大發雷霆,在宮中直接逼世族捐錢賑災,要將國庫裡的錢撥給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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