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之平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他是知道世族的勢力的,可長公主竟然就敢當眾逼人捐錢。
他抬著頭,打量著容見的神色,一肚子的疑問忍不住出了口:“殿下怎麽……”
容見方才是在想事情,此時回過神,也沒留心顧之平問了什麽,開口道:“你替本宮擬幾張帖子。擬完了遞給本宮看看。”
擬的自然是王周江謝四家的帖子。今日對江飛濤說的話只是一個開始,預兆著他接下來將會怎麽處理這件事。
顧之平欲言又止,愣了一下,才應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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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見當眾逼江家賑災捐錢的消息,很快傳遍了朝野上下。
群臣出了白水齋不到一刻鍾,費金亦就已從張得水的口中得知了當時的情形。
他怒上心頭,一腳將伺候的小太監踹開,冷聲道:“這就是朕的好女兒,大胤的好公主,這種事她也能做得出來!”
然而此時已不是兩年前,容見的一切都可以任由他擺布,現在他只能對此裝作若無其事。
至於和費仕春的婚事更是癡心妄想,幾乎不可能了。
他不能再強製使這位長於深宮中的公主做任何事,他的婚姻,他接觸的人或事,費金亦很難再插手。
容見在宮中有錦衣衛的保護,朝堂上有崔桂為首的文臣擁護,而遠在千裡之外,手握重兵的明野,則是容見最強有力的支撐。
放出明野,讓他去北疆監軍,是費金亦人生中最追悔莫及的事之一,直接造成了現在完全無法在他掌控之中的局勢。
他將這個差事扔給容見,不僅僅是因為這是個燙手山芋,更因為這個選擇將會在容見和明野之間造成無法磨滅的隔閡。
國庫中的銀兩不夠,這是事實。
容見想要登基為帝,就必然要保持一個好名聲,他必須選擇賑濟災民,這樣就沒有余錢再給北疆。
即便是再忠誠的將軍,在外作戰,卻拿不到補給,難免會產生異心。
沒料到容見卻利用和明野之前堅不可破的關系,反過來威逼世家,讓他們入局填補虧空。
世家的德性,費金亦再清楚不過,瞻前顧後的牆頭草,在武力的威脅下,拿錢消災的屈服只是早晚。
但是沒有關系。
費金亦陰冷一笑,世上怎麽可能會有那麽容易的事,容見想要登基,是絕無可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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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桂得知消息後,立刻起身準備拜見容見。
大多時候,容見還是在長樂殿中辦公,這裡是最安全的地方,裡裡外外,每一個人都經得住審查。
崔桂來的時候,容見正在臨風處理公務,見首輔來了,叫人看茶賜座。
崔桂沒有推辭,坐在椅子上,開口道:“這樣棘手的差事,殿下竟也做成了。”
容見笑了笑:“首輔不要嫌本宮冒進就好。”
實際上他確實冒進,所以崔桂才會如此著急。
他們之前沒有商量過。
容見思忖片刻,解釋道:“世家擁財無數,卻分文不舍,甚至在水災過後,以更低廉的價格,收購土地,牟取利益。這樣的事,實在不能這麽輕易放過去。這次賑災,他們要麽花錢,要麽將土地吐出來。”
他敢說這樣的話威脅世家,當然是有底氣的。
容見垂著頭,他的脖頸微微曲著,露出很白的後頸,這是旁人很少看到的、屬於容見嬌氣柔弱的一面。但只是一閃而過,沒叫任何人發現。
他想到了明野。
明野去往北疆後的兩個月後,南川城被圍,幾十萬百姓生死懸於一線間,是明野守下的城。在此之後,明野明面上是監軍,實際履行的是將軍的職責,但那時還是掩人耳目。直到熬過冬天,對北疆各部落的反攻,才算是將真正的自我展現在天下人面前。
北疆的將士,只聽令於明野,因為他補上了之前的月銀俸祿,也因為他戰無不勝,讓原本死去的邊疆戰士活了下去。
十萬精兵強將,雖然北疆羴然人的戰事牽絆,不至於攻入上京,擁護容見稱帝,也還是將費金亦嚇得不清。
明野不過二十歲,卻已封無可封,成了大將軍。
北疆雖遠,陸上行軍雖慢,但再往前行軍,運河四通八達,順流而下,正是江南。
當然,容見當然不可能那麽做,他又不是瘋了,但用來威脅威脅世家也不是不行。
世家在地方的勢力盤根錯節,難以動搖,賑災的錢款放了下去,一層一層的剝削,剩不了多少。即便真的放了賑災銀,也不過是肥了世家。
容見道:“要麽給錢,要麽還地,兩者選一。”
崔桂卻依舊沉默著,其中的道理,他不是不知道,只是這樣做的後果也很明顯,就是得罪狠了世家,對日後登基大為不利。畢竟世家是牆頭草,見長公主這邊勢大,又想要倒過來。他們的打算還是長公主終究是要成親的,即使當了皇帝,到時候多塞進來幾個,誕下皇嗣,就是等的時間久了些,卻還有機會。
但容見這麽做,無疑是圖窮匕見,刀直接扎到了世族最疼的那一塊肉,必然會竭盡全力阻止容見登基。
而現在只是開始,不是不能挽救。
崔桂意有所指道:“大將軍也未嘗沒有別的法子。”
明野有另外的途徑可以拿到錢糧,這是大家心知肚明,只是還未挑明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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