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總得有人去,所以明野欣然代替容見前往。
那群老學究見明野來了,還以為和從前一樣,就是送長公主過來。沒料到後面根本沒人,就明野一個人來了。
直到明野走進來,坐在主位,眾人才反應過來。
今天來的不是長公主。
在場的人裡,有好幾個都是經歷了那場宮變的,明野狀似平靜卻無比瘋狂的舉動,是他們這輩子都難以磨滅的陰影。
此時明野一來,吵是不敢吵了,都很規矩地商議著。
親衛來來往往,不停地往裡遞公務折子。
大家都視若無睹,裝作看不到。
但即使是平和地引經據典,花費的時間也不短,半個小時後,明野略抬起頭,平淡道:“今日議的是冕服的顏色,製式,需要這麽長的時間嗎?”
為首的老頭被推了出來,拱了拱手:“大將軍公務繁忙,說得極是。我等會將最後的結果遞上去,大將軍無需在此空等。”
明野站起身,道:“如此甚好。”
待他的背影消失,一群老頭才長舒了口氣。
離開之後,明野也沒有閑著,出了宮前往大理寺。
他負責審問太極殿之變的參與人員。大理寺上下官員聽說由他主審,還以為是要從上到下大清洗一遍,結果卻很意外。明野的手段狠,動作快,但一不弄虛作假,隻憑證據,而不牽累旁人,隻追究當事人。
明野很清楚,容見的登基和自己之前攻下上京城完全不是一回事。
從禮法上,容見是作為皇室繼承人,繼承皇位。不是推翻一個王朝,可以理所當然地重新分配利益,在這樣的局勢下,就只能徐徐圖之,防止局勢崩盤。
說起來麻煩,做起來更難,但明野願意這麽做。
幸好大胤建國不久,除了世族是前朝留下的根深蒂固的頑疾,行政系統還算清明。
*
最近這些天,容見忙的腳不沾地,才發現皇帝不僅是處理政務,還有很多禮法上的事需要應付。
他前頭才和吏部的人見了面,剛出來的時候,崔桂又捧著折子過來了,兩人一邊走一邊談事。
路過遊廊時,他們本應在下一個路口告別。
容見得去參見太后。偌大一個皇宮,只剩太后一個長輩,容見作為晚輩,至少面子上得過得去。
崔桂忽然問:“殿下,您當日在太極殿中說,要抹去費金亦在史書上的一切痕跡,是、是真的嗎?”
容見偏過頭,看向崔桂。
崔桂似乎疑惑已久,甚至在這段時間反覆否定,但還是想從容見口中聽到一個確定的答案。
容見有些驚訝:“首輔竟當真了嗎?”
崔桂愣了愣,沒有說話。
他頓了一下,解釋道:“本宮就是……隨口一說。”
容見停了下來,今日的太陽很好,裙面上銀線勾著的海棠正閃閃發光。遊廊上伸出一枝綠梅,映在容見的眉眼間,將他的容貌襯得更秀美,很溫和天真的模樣。
但朝廷上下,不會有人真的認為這位長公主真的天真,撇去明野的支持不談,他初次涉政,就敢逼得世族自吞苦果。
崔桂不是覺得容見不聰明,他是害怕容見被權勢之欲吞噬。不止一朝一代,古代帝王很多如此。
人是會改變的。
容見垂下眼,語調隨意且冷淡,不是因為崔桂的問題,而是對費金亦的厭惡:“本宮對修改歷史沒什麽興趣,是非功過,自有後人評述。至於當時為什麽會那麽說……因為我只是不想他臨死前還抱有幻想,以為自己能得到什麽,不想籍籍無名,那就讓他失去那些,我想讓他死的痛苦一點。”
崔桂沉默地聽著,道:“殿下知道輕重就好。”
容見點了點頭,撥開眼前的綠梅,神情略有一絲茫然,但很快又反應過來,他坦白道:“我不想因為自己的一己私欲牽扯到別人,如果日後真的出了那樣的事情,也請首輔多多提醒我。”
崔桂道:“臣自當竭盡所能。”
兩人道別之後,容見去往了慈寧殿。
費金亦之事過後,有一派的意思是將太后從佛堂中請出來,暫時主持大局。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長者為尊,可惜的是太后在朝政之事上確實毫無建樹。對於政事,她一貫不太了解,又在深宮寡居多年,早已是不食肉糜,垂簾聽政,也不切實際。所以這個佛堂是出了,朝堂卻上不去。
容見拜見太后,只是場面上的事。
太后端坐於垂簾之後,叫容見起身,又道:“你是個公主,即使日後登上了皇位,又能如何?最後不還是要傳給子嗣。所以成婚才是大事。”
容見一怔,一時沒想到她怎麽又提了這個。
他是真有些納悶了,怎麽太后還不死心,就這麽一條路走到黑,難道看不清形勢嗎?
太后也不理會容見的反應,繼續道:“祖母會給你挑個長相英俊,性情溫和的好男兒,到時候你們成了婚,誕下子嗣……”
容見打斷她的話:“娘娘,等日後兒臣與大將軍成婚的日期定了,請您來觀禮。”
別的也沒多說,就出了門。
太后氣的連咳嗽了好一陣,話都說不出口,將手中的佛珠往桌案上重重一拍:“她以為自己很了不得嗎?這麽點大的年紀,就想要脫離哀家的管制。若不是那些廢物,費金亦也是個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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