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三思忖之後,費仕春還是覺得得去一趟,他怕自己即將到手的皇位被人奪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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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下決定後,容見忽然忙碌了起來。
雖然明面上並未表露,但實則上到崔桂,下至齊澤清,都在以帝王的標準要求容見了。
到了開春的時候,為了以後打算,也是為了多在外人面前露面,容見打算辦個賞春宴,邀請朝廷命官的妻女入宮。
今日是明野負責賞春宴的戒備。
與之前不同,明野已是錦衣衛同知了。孫東在因貪汙受賄,私下屯田,與外族勾結而被跌了顏面的費金亦當即斬首示眾,不存在任何寬恕緩和的可能。孫東在原來的一乾下屬也被費金亦厭棄,唯有明野是例外,他頂替了孫東在的位置,不足二十歲,就成了錦衣衛同知。
而在外人看來,明野因孫東在一步登天,沒過多久又踩著舊主的屍體登上高位,實在是令人膽寒。
連章三川都不由同親信說,幸好當初明野沒有找上自己,這個少年人確實太過可怕。
明野突兀地出現在朝堂上,他是一個變數,令所有人都不能忽視。
容見卻很擔心。
明野的官升的太快,路走的太順。外人誤解明野,容見只有厭煩。但即使知道明野值得的遠遠超過現在能得到的一切,容見也察覺到了其中的危險。
過剛者易折,明野這樣過分的嶄露鋒芒,是不是會對以後不利。
作為舉辦筵席的主人,容見比外人到的要早,四處檢查一番,過了一個多時辰才覺得累,去了湖邊偏僻的小亭子裡休息,
另外也是想和明野說話。
容見坐在臨水亭子邊,憂心地問:“明野,你這樣真的可以嗎?”
明野站在他的身側:“是陛下的重用,沒什麽不行的。”
他心中很清楚目前的狀況。
費金亦不是不知道明野有問題,他從前是長公主身邊的侍衛,甚至有過流言蜚語,但明野這把刀實在太好用了,費金亦有可以掌控這把刀的自信,或者說是有及時折斷他的打算。
很少有掌權者能抵抗得了這種誘惑。
明野很了解費金亦。從棄都到上京,他了解自己曾經的每一個對手。
容見就沒再說什麽了。他一邊覺得明野就是這樣厲害,無論做什麽都會最為突出,一邊還是覺得明野的命運不該如此。他沒有那樣的決斷,即使已經被明野說服,明白其中的道理,知道事已至此,很難改變,還是會持續不斷的後悔。
喜歡一個人這樣,反覆中軟弱著,容見沒有辦法。
容見確實有些累了,他今日起的很早。
穿越過後,容見還是不太適應貴重繁複的頭飾。他嫌太重,在長樂殿中大多數時候隻用綢緞挽發,去書齋念書也打扮得很素雅。但也不能總是如此,譬如在現在的場合,就不夠莊重得體,顯不出他的身份,難免要裝點上玉石鑲嵌的頭面。
容見歪著頭,腦袋向一邊倒去。
明野摘下了他頭上搖搖晃晃的金步搖。
容見不是在這裡長大,沒有古人避嫌的習慣。此時雖然才開春,他卻嫌麻煩,將袖子挽了幾道,露出一截很白的手腕,輕輕搭在紅漆的圍欄上。
他意識到頭上少了什麽,偏過頭,瞧著明野,有些茫然不解的模樣。
明野沒有解釋,重新在他的烏發上簪了一支白山茶,輕聲說:“殿下不是說步搖太沉了麽?”
他是什麽時候摘的?容見心裡有些疑惑。
又低下頭,看到湖面上的波光水影,也看到了鬢邊的白色山茶。
明野的手指拂了幾下花瓣,那山茶顫了顫,將容見的臉襯得極為秀美。
他覺得沒有什麽不莊重得體的,長公主容見穿戴什麽都可以。
一旁的小路上有幾個長樂殿的小宮女經過。
她們是當時說小話被容見無意間聽到的那幾個,此時長大了些,也更知道輕重了,但走在路上,沒有姑姑嬤嬤的監督,還是會東張西望,略一抬頭,就看到不遠處亭子裡的長公主和錦衣衛同知明野,不由停下了腳步。
明野的感知非常敏銳,幾乎立刻就察覺了出來,但他的手還是搭在長公主的臉頰邊,連長樂殿的侍從都很少能靠得那麽近。
那兩個小宮女嚇了一跳,穩住手上端著的東西,不敢再看了。
其中有一個是當時膽子大些,被容見挑去叫明野進來的小宮女。那時她覺得明侍衛是他見過性情最冷淡的人,現在時隔多日再看到,似乎也依舊面無表情,看向自己與同伴的那一眼,與過去毫無差別。
到底是膽子大,她又偷偷抬起頭,看了一眼。
長公主好像開口說了什麽,明同知俯身去聽,但聲音很輕,隔著重重樹影,她也聽不到,卻見那位神情寡淡錦衣衛同知笑了笑,半垂著的眼眸中有很多溫柔和憐愛。
長公主這樣尊貴的人,旁人連直視都不敢,也會被憐愛嗎?
她不明白,但覺得很危險,於是又低下了頭,回想起外頭的侍衛們說過的話。
說這位新晉的指揮使同知手段狠辣,行事果決,朝野之上,不說人人懼怕,但也不想招惹上這麽一個凶神。
真厲害呀。
可能外人只知道這位錦衣衛同知在籍籍無名時做過長公主的侍衛,卻不知道如今大權在握,在錦衣衛中說一不二,連指揮使都要避其鋒芒,卻還是會陪侍在長公主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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