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黑沉沉的深邃眼眸,掩在眉骨下的陰影裡,露骨地盯著他的人類。
這是第一次, 他在崔碧靈面前展露原本的樣子。
狼子野心的, 本能的, 覬覦的……
在那日鏡國海上,初見皇子的夜晚,步野雪被當做玩物送給了他。
最初在他身旁的第一個月,步野雪也是抗拒的,但他自己也清楚從海上第一次見面,他的情緒就因為這個人類而微妙地變得複雜暗湧。
像奴隸一樣被他任意左右。
這位高高在上的皇子,那時只是將他視作寵物,還有可能訂下的婚約。
但他已經想要這個人類了,完全不想讓給別人。
室內沉默了下來。
崔碧靈已經坐到桌沿,美貌的臉上沒什麽表情,隻垂下眼簾,舔了舔下嘴唇的傷口。
但這個少年睨著他,宛如冷酷惡魔,坐在桌邊,襯衣胸前的柔軟系帶輕晃著,他審視著底下的人類,若有所思,也篤定地說:“喜歡我?”
“除了你大概所有人都看出來了。”
根本就做不到不喜歡他。
崔碧靈總是對旁人冷漠缺乏感情,卻對自己身邊的Alpha人魚卻親昵,從來不吝嗇表達在意。為他出過頭,醉後吻過他的臉。
步野雪在余光裡,忍耐地、恭順地等著下一句。
在桌邊抬起,有一對細瘦蒼白的手抬起他的下頜,仔細地端詳著他。
步野雪長著一張英氣的臉,眼神熾烈露骨而神經質。
他的性格是固執、偏激混雜瘋狂的特質。
【我還以為步野雪不會有反應……原來一直在忍啊。】
【他想要更多,不止是你的寵愛而已。】
【是想做你的伴侶,昭告天下嗎?然而他是人魚,你的臨時戀人,你甚至還不止一個可能聯姻的對象。】
系統也有些奇怪,這個進展和原設定似乎反過來了。
應該是崔碧靈對人魚產生偏執心理才對……
他們現在的情況,到底屬於原設定路線,還是衍生自那本崩壞的原著呢?
房間裡只有壓抑的呼吸的聲音。
也有Alpha的濃烈信息素,但在場的另一位是Beta,不受任何影響。
崔碧靈坐在那兒,良久沒有說話。
他像是沉思著,低頭時露出一截雪白的後頸,玉色的皮膚蹭著墨黑碎發。
步野雪知道他是無腺體Beta。
沒有腺體,無法標記。
否則在遇到他之前,恐怕早就有Alpha的咬痕了。
……
【怎麽不說話了。】
【你們不要鬧翻啊嗚嗚。】
系統有讀心的功能,但它不完全能讀到每一句心理活動,視野所視一片嘈雜混亂,弄不清楚他究竟在想什麽。
如果它看得到——就會發覺那片意識世界裡是一系列唯心主義認知。
頻繁出現在他腦海裡的都是崔碧靈理解不了的事,諸如耳畔只有他聽到的呼喚、精神障礙和醫師建議……
還有感情。
那種東西在他看來像紫色獨角獸的屍體一樣眨眼就消失不見,令他長久地覺得困擾。
無法感知即不存在。
除非步野雪能夠剖開身體,證明那種東西存在於血淋淋的胸腔裡。
過了半晌,他轉過臉,俯視腳邊的Alpha。
“還疼嗎?”
“……嗯。”
“我準備走了。”
步野雪的視線釘在他臉上,沉默地慢慢往下劃,停在那張被咬得紅潤、破了一個口子的唇上,又挪開了視線。
他本以為崔碧靈會徑直走出房間,但眼前覆下了一層陰影。
白T恤的一角劃過他的肩膀,接著是一隻修長的手。
少年的指尖雪白,摻著點粉,像搽了顏色,他沒用什麽力道。
從接觸的地方仿佛有微弱的電流,緩慢爬過皮膚。
酒精放大了這種鼓噪的感覺。
步野雪的視線釘在他臉上,久久沒有挪開。
……在夜晚與易感期的Alpha獨處,他似乎一點也不擔心。
喝了酒的美貌少年,渾然不在意他正被Alpha濃黑的眼珠無聲地注視著。
“你咬疼我了。”
濕潤、沾著酒氣的淡紅嘴唇,冷冰冰的低語,像初冬新釀的苦梅。
像是輕微的,落在耳廓的一個淺吻。
說完這些,崔碧靈才打開門,往外走。
身體的反應比腦子快得多,步野雪已經自己直起身跟上去了。
走廊上沒有其他人,很安靜,而隔壁的房間依然沸反盈天。
他沒有開口說話。
步野雪也沒有,他暼著崔碧靈的側影,剛才那句話的余波像在他心臟拂過,難以平靜。
走到拐角的地方,他很快見到了另一個Alpha。
走廊掛著一張張油畫,像美術學院的畫廊。
不遠處的聖母像之下,聞煦元面朝著他的方向,金發,穿襯衣,手裡捏了一支煙,吞雲吐霧,煙霧彌漫像攏著一片雲。
陰沉的目光透過鏡片,停在他身上。
聞煦元問他:“準備走了?”
“嗯。”
金發男人垂目看了眼手上的煙,說:“最近想到一些事,晚點再和你說。你早點回家。”
這又是怎麽了。
崔碧靈心想。
這時崔禎匆匆從拐角出現,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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