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寅緊攥的手也脫開,像湧入潮水的魚,在黑暗裡霎時沒了蹤跡。
他想叫皇儲的名字,但氣壓的變化讓他喘不上氣,遠處已經傳來近似開裂和爆炸的聲響。
不止是他,崔碧靈也感覺到了艙體內部一樣的尖銳震動。
以及很微弱的,但近在咫尺的呼喊。
……那些怪異的東西,又開始在附近呼喚他,像是死亡的聲音。
但只在一瞬之間,震顫和高壓突然結束了。
崔碧靈以為是外面的艦隊處理了這次事故。
身體的反應比以往遲鈍了很多,過了好幾秒,他才感知到外界的情形。
光線很亮……不是燈光的痕跡。
很嘈雜,腳步聲、談笑和微風像水一樣從耳邊流過。
“這是什麽啊,有東西在動。”
說話的是一把懶散輕快的少年嗓音。
腳步聲和各種雜音一起湧來,他短暫的輕微耳鳴也結束了。
崔碧靈睜開眼,先見到了一片刺目的日空。
太陽高懸,萬裡無雲。
身體沉重地嵌在安全囊裡,正在慢慢恢復知覺。
保護層已經破損塌陷,身體的一半被壓在裡面。
腳步聲越來越近,伴著金屬碰撞和尖笑的聲音。
有人很輕巧地一躍跳到他身旁。
“有個人,都過來。”
他的語氣聽來是饒有興致。
“哇哦……很久沒見到活人了。”
“怎麽不是蟲子啊。”
“飛行器誒,蟲族來這裡不用那東西!”
“我看看,我看看,是男的女的?”
在看清蜷躺在半殼保護層裡少年時,所有人幾乎是一瞬間噤聲了。
黑發,雪白的皮膚,一張極漂亮的蒼白面龐。
他的眉心正因為傷口而緊皺著,仿佛蹙起的抹雪。
他很慢地從艙裡坐起身,抬起頭看向四周的人,那雙冷冰冰的眼睛是玻璃珠似的盈綠色。
……!!
前面那幾人都一時間張了張嘴巴,但不知道說什麽。
……不止是沒見過幾個活人,這麽好看的他們更沒有見過。
“不是異種,你也不像人類啊。到底是什麽?”
方才為首的、將旁人們都叫過來的異種這樣玩味說道。
崔碧靈也聽見了。
他仰起臉,正想看清楚那人是誰,忽然衣領一緊,已經被一股力道擒著從艙裡一把拎起來——
外頭的日光灑在他視網膜上,刺目灼燙得讓視野冒出了白斑。
在他面前,一抹紅色、一對獸耳仿佛天邊燒灼的紅雲,難以忽略。
將他拎出來的少年,生著一頭紅發,頭頂尖尖的毛絨獸耳微動,碧藍的眼睛危險地眯起,年輕英氣的臉上噙著笑意,他打著唇釘和各色金屬耳釘,嘴角有尖尖的虎牙。看著不過十七八歲,背後背著兩支槍。
“啊……人類?姑且認為你是人吧。你為什麽這麽看我,很驚訝?”
在哂笑的面龐之下,紅發異種少年的脖頸、裸露的雙臂都布滿了青黑密密麻麻的紋身,喉結的地方是一隻栩栩如生的雙頭獸,與他的主人一齊以捕獵似的目光盯著他。
在腰上,也纏著一隻手臂粗細的紅絨尾巴。
崔碧靈也微怔。
這張臉,曾經與他有幾面之緣。
溥令楓,異種。
……或者是與他很相像的另一個異種?因為溥令楓不是這個年紀。
遠處傳來喧嘩嘈雜。又是一支隊伍從遠處走來。
崔碧靈聽見嘖的聲音,溥令楓似乎有些不滿,面上的表情頓時冷了下來。
從那邊走來的隊伍,也都是異種,高大健壯,各色動物的頭顱。
為首的是一個類人的白發雄性。
很年輕的面貌,甚至同樣應該以少年做稱呼……在那人走近、看過來的時候,那雙橙色的豎瞳輕微地眨了一下。
宋映洵拎著把槍,瞥眼看著墜落飛行器廢墟裡的幸存者。
正被紅發青年攥著衣領,穿著襯衣……很乾淨,很瘦弱的年輕人類,黑發,眼睛是貓似的碧綠色。
這種飛行器遺留者見到異種,通常是大哭小叫,他們會把這種人留著做工人,等救援他們的人過來換一筆物資,如果等不到就另當別論。
但現在是蟲族入侵時期,人類和異種也在打仗,幾乎不會有人經過邊緣星系。
宋映洵很謹慎。這個人類到底是做什麽的,仍然有待審查。
離得近了,宋映洵能見到他清晰的樣貌。
少年鴉羽似的睫毛輕輕顫著,攏著那對寶石綠的丹鳳眼,他大概是病弱或者身體不適,面色很蒼白。
在場的所有異種,都能輕易弄死他。
他的雙手緊扣著溥令楓,大概是怕那人猛地松手或者把他扔出去。
盡管如此,人類看上去很冷靜,沒有說任何話,沒有呼救和求饒。
盡管他已經漸漸被各種雄性的異種包圍著,所有人,無數的眼睛都盯著他——因為被拽著拎起來,他的襯衣被扯著往上,露出來一截雪白柔韌的腰。
所有人瞥著他的模樣,貪婪,好奇,興奮……有的已經有些臉紅,與身旁的同伴竊竊私語。
“好漂亮。”
“是Omega嗎?”
“我猜就是……”
“怎麽沒有其他人……”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