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裡到異種城市路途遙遠,抵達城市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外頭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崔碧靈沒有雨傘之類的東西,但他的保鏢們帶著,他轉過頭想去問其中一個異種,忽然身上被披上了一件外套。
“往裡走。”
步野雪一邊將自己的外套披在他身上,一邊攬著他往裡面走。
手臂圈著少年單薄的肩膀,不僅如此,那雙微冷柔軟的右手也被他攥著。
兜帽將他雪白的臉掩在陰影下,遮去了雨幕,露著一截下巴。
把保鏢叫過來再拿傘,來回已經夠弄濕他這位懨懨的皇儲戀人了。
步野雪乾脆脫了自己的衣服讓他穿著。
在他視野中央,崔碧靈一邊任他拉著走,一邊看著他的衣服說:“你經常一聲不吭,也不怕冷。”
說話時,鼻尖被冷風吹得敷粉了似的微紅,濃鬱的黑發也被風撩得凌亂,步野雪與他挨得很近,一轉頭就瞥見他那張巴掌大的臉也往近了些,微微張開的菱形唇是淡紅色的,像被舔過似的濕潤泛紅。
“我在海底怎麽怕冷。”
的確如此。但很多時候人魚在岸上與人類的習性幾乎沒有分別,甚至崔碧靈注意過他的飲食,也不全是魚類貝殼。
酷似人類的人魚,也許比他更像人類。
他好奇:“你的房屋,是不是布置得像海底洞穴?放了很多貝殼和珊瑚擺件,鯊魚的屍體。”
崔碧靈一進門就四處打量,像到了新家巡視的貓。
對他來說,步野雪的房子與洞穴沒有任何關系。
白色的牆壁,天花板掛細繩吊燈,幾件木頭家具,沙發是布做的。根本不是洞穴,連珍珠也沒有。
“我以為真的有鯊魚。”
說這話時,崔碧靈正低頭將衣角沾濕了的外套脫下來,動作卷起了裡面那件T恤的一截。
在腰帶之上,漏出來一段雪白的柔韌後腰。
那塊皮膚沾著水汽,宛如山上日出時將融的抹雪,隱約能見到落梅似的紅痕。
步野雪瞥著那處,感官一瞬也嘗到了雪的氣味。
事實上,他也嘗過。
步野雪低下頭,將自己乾淨的衣服遞給崔碧靈:“人類世界很難布置成洞穴,你下次來之前我會弄好……如果你真的喜歡那種布置。”
屋子裡開了空調,有股似有若無的冷意。
席卷的烏雲大雨淹沒太陽,室內昏昏沉沉,陰影籠罩在沙發和立式燈周邊。這樣的視野裡,少年裸露的後背是一種很灼眼的冷白。
他渾不在意屋子裡有另一個人,一邊換衣服,一邊瞥著光屏上不斷湧入的新消息。
細白柔韌的後腰,末端微微凹下去一對腰窩,被掩在褲子邊緣。
投影的冷光氤氳在他身體的邊緣。
房間裡只有一把椅子。
少年已經起身坐在身後那張桌子上,拿了杯水,但也沒喝,在手裡轉了一圈。
步野雪看著那隻杯子,正被他的主人握在手裡把玩。
Beta細長的手指勾著把手,被黑色的瓷襯得雪白,很慢地劃過杯沿的裂痕。
步野雪的意識也在被這雙手撫過。
崔碧靈對Alpha缺乏防備之類的意識,對寵物更是如此,而他的外表冷漠又病弱,仿佛吹一下就散了。那位戰爭狂的軍事皇帝為什麽格外寶貝他這個Beta兒子,大概也有這個緣故。
崔碧靈撩起眼瞼,俯視著他問:“怎麽了?”
“沒事。”步野雪看著他,也很快泛起壓在心裡的那個企劃。
——如何在皇室眼皮子底下帶走這位皇儲。
皇儲的四周有一批異種護衛,身旁還有一個密切關注行蹤的兄長、一個地頭蛇竹馬。
很難。
此時崔碧靈尚且不知道身邊的人魚已經在策謀綁架。
他百無聊賴地看著信息。
公共區的即時消息很嘈雜,似乎在議論什麽熱點八卦,他隱約聽見了“真的嗎”、“我心碎了”、“該死……”、“難道步野雪……”。
是在討論步野雪近來的暴力事件?
他沒有仔細看,隻瞥了眼就關上了頁面,走進了淋浴間。
步野雪拿著打火機在窗邊待了很久。
房間裡傳出淅淅瀝瀝的聲響。
一轉眼,他瞥見穿著黑T恤的少年從淋浴間裡走出來。
崔碧靈方才進淋浴間裡洗了澡,這會兒穿著他的衣服在床上坐著,少頃又躺下去,很隨意地敞著一對交疊的雪白雙腿。
他的小腿修長,裸露的皮膚都是一種冷白,沒有瑕疵,像玉一樣的顏色。
步野雪知道他在自己面前沒有什麽防備的意思。
走過去時,少年也仍在看著光屏。
不知道看到了什麽,崔碧靈皺起眉,對那頭說了句“有話就說”。
“怎麽了。”
“聞煦元問我在哪。”
“沒必要理他。”步野雪這樣說,“其實你也可以少和他來往。”
說這些話的時候,步野雪站在床前,但他沒有看床上那個人,櫃子玻璃的映出來床上的身影。
一個黑發雪膚的少年穿著他的衣服,在他床上側睡躺著。
崔碧靈是倚在枕頭上的。
枕頭似乎很厚,對他來說太高了。他伸手往下壓了壓,發覺底下有東西。
往枕頭下摸著,翻出來一本A6小本,牛皮白紙,是他上學期鑒賞課的筆記。除此之外還有一些耳釘、一件很眼熟的短T恤,疊得很整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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