觸手在他腰上慢慢收緊,蔓延到胸口,巨大口器靠近的刹那,猛地一把短刀的寒光陡然切開了那段蠕動的觸手。
骨頭碎裂的悶響宛如踩碎螃蟹殼的聲音,混雜著尖利的啼叫和血肉滴答。
崔碧靈的身體柔韌得仿佛為此而生,靈敏而犀利,一掠而過的冷漠眼波宛如他藏在袖口的那把利器。異種已經來不及第二次動作,霎時那段袖口滑落露出的瘦削手腕已經一翻,白刃朝第三隻眼睛刺入。
“好了。”
在刀尖釘上緊縮眼球的刹那,聞煦元摁住了這隻危險的手。
崔碧靈頓了下,也斂起了剛才的動作。
仿佛抽刀入鞘,一瞬停止。
雖然他臉上並不如何情願。
觸手異種傷口淌血,滴滴答答,切斷的部分在地上抽搐痙攣,他低頭看了幾秒。
酒吧裡傳出來痛苦悶哼和混亂的聲響,但製造這一切的兩位人類都很平靜,甚至黑頭髮的那位正有些興致地觀察血肉模糊的傷口。
在引發騷亂之前,崔碧靈翻出來一張相片,拋在吧台上。
一個紅發的獸類異種的照片,落在靜默的酒吧裡,起初像一葉落葉激起漣漪,旋即變成了池底的旋渦。
“我來找這個異種。”
他的聲線很輕,一下子壓下了這些嘈雜。
他的兜帽和口罩已經都摘下了,半濕的黑發,在光下氤氳著烏墨的柔順色澤,碼頭那場雨將他淋濕了,像棵挺拔的濕淋淋小樹。乳白的衛衣有水的痕跡,那張漂亮得像宣紙畫中美人的面龐也是,一行水跡從發梢滴落滑過了他的面頰。
眉目是鋒利勾人的線條,翡綠的瞳色,似山林霧氣的痕跡。
異種們對人類帝國的皇室漠不關心,很多人壓根不清楚做皇帝的是誰,更遑論皇子。比起這些他們更知曉軍部的頭領,那些駕馭著帝國軍隊的權勢者,才是異種的夥伴,借給他們這些富饒城市的人。
但也有人認出來崔碧靈的臉,頓時面色一變。
他當然是覺得奇怪,人類的皇子怎麽突然跑來找那一位?
步野雪此時也在酒吧裡。
他自樓上巡視,四周嘈雜,聽到那個名字時頓時蹙眉。
來的兩個人類都換了行頭。
步野雪一眼瞥見自己的同居人,但也險些沒有認出來。
沒帶槍,拿著短刀的黑發少年Beta,被聞煦元攬在身旁。
崔碧靈身上穿的是異種城市學生的統一製服,藍白的長袖外套和短褲。
約莫是為了混入城市而設置了異種的特質,發頂多了兩隻毛絨白色獸耳朵,隨著動作微微動了幾下。
一雙腿細長緊致,膚色很白,沒有一絲瑕疵。
在他身旁的異種們,緊緊盯著他的身體和面容,目光忌憚又微妙。
沉默維持了不多久,遠處出現了機械飛行器,一批類人的異種走下來,看面貌不那麽像異種了,幾乎是人類的臉,行為舉止也是。
他們把崔、聞和步野雪都請到了樓上。
上樓等待的時候,聞煦元歎氣。
“你剛才太過激了。”
崔碧靈不作聲。
如果不是目標與他有關聯,他也壓根不想來。
刺殺案像一陣揮之不去的霧霾,散去之後是一灘腐臭爛泥。
那天夜晚滿地血腥,在場的所有人近乎被槍手全滅,只有兩個幸存者。
他的肩膀和胸口被開了幾個槍洞,一度瀕死。
那位活下來的紅發異種沒有參與這件事,但對方的態度模糊得抗拒,令人心生懷疑。
步野雪坐在他身旁,說:“那個異種經常不在城市裡,可能你見不到。”
“原來你在這座城市居住過。”
他說。
外人眼中的皇子的寵物,在異種的城市卻是另一個身份。
甚至能輕易壓下方才酒吧的躁亂,像這間酒吧的主人之一,也許比猜測的地位更高。
即便與他當面撞見,步野雪的姿態也很從容,迅速安排事件處理,異種們待他恭順而熟稔。
“人魚不屬於異種,但對異種而言也算半個同類……都是非人種。”步野雪對他解釋,“我以往也來過人類社會。”
“也許吧。”
他不太有耐心聽這些。
步野雪知道他不高興,換了個話題:“覺得冷的話可以到裡面去。”
少年在沙發上蜷著腿,帽子往下壓,發梢遮住了一點兒眉眼,短褲下擺裸露的部分被一件聞煦元的外套遮著。
小腿的半截短襪緊束,在他雪白的腿上勒出一點肉感。
這麽打扮……很像個高中學生。
步野雪從未見過他中學時代的樣子。
他從走進來時就冷著臉。
那雙小腿正掩在外套下,露著一小截細瘦腳踝。
步野雪看了眼,又挪開了視線。
他沒開口說話,另一個人出了聲。
“沒必要了,”聞煦元打量著二人的氛圍,又轉頭問崔碧靈,“不然就先回去。”
“不了。”
崔碧靈闔上眼,他有點犯困。
三人在樓上等了很久,氣氛沉默而安靜。
他快困得睡著,這時翻了翻收到的信息,發覺一條兩個小時前來自宋映洵的訊息。
言簡意賅。
——“別亂走”。
這個時間點,大概是在會議中途得知他突然來到異種城市的消息,而臨時發來的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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