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及那顆美妙的頭顱如何狼狽地滾落在泥濘裡,染上汙濁。
可真正動手了,卻發現一切都跟他想的不同。
陳歲的反應超出了他的預料。
他只是稍稍偏了下頭,斧刃幾乎是擦著他的臉頰,釘死在他身後的汽車上。
厚厚的鐵皮一下子就被釘穿了。
對方看似不經意的動作,順利閃避後,竟然還遊刃有余地伸了個懶腰。
“在車上窩太久了,也確實應該——舒展筋骨了。”
不算大話。
陳歲想過很多種可能,他和陸鳴潮都會死在這兒。
但這又有什麽關系,反正這破地方,到哪裡都逃不了一死。
他們只是漸漸地,熟悉了死亡而已。
每個人面對危險時的反應,大多是哭泣,求饒。
而他和陸鳴潮卻恰恰相反,越是危險,就越是——興奮,是腎上腺素狂飆的愉悅。
他們早已認清了自己的命運,卻又不輕易屈從於命運。
幾乎是同一時間,陳歲和陸鳴潮一左一右,突然朝著老趙包抄了過去。
兩個人竟然同時看準了這隻鬼的弱點,殘疾的左腿。
盡管被附身的老趙本人雙腿完好,但這隻鬼總以為自己的左腿依然殘疾。
走路的姿勢也像之前一樣,一瘸一拐。
他們兩個找準痛點,一前一後地踹向了老趙的左腿。
老趙哀嚎一聲,整個人跪在了地上,被釘牢在車廂鐵皮上的斧子一瞬間朝著他們飛了過來。
這次陳歲閃避地慢了一些,手臂被劃出一道口子。
陸鳴潮將老趙按在地上,膝蓋死死地抵住他的腦袋,不忘取笑掛彩的陳歲:
“身手一般,建議回去之後報個班,實在不行,我也能教你。”
大話一說出口,飛出去的斧子像回旋鏢似的又殺了回來,竟然直直地朝著老趙的後背砍過來。
陸鳴潮為了躲斧子,只能松開老趙,並為此付出了一點小代價。
他的肩膀被斧子刮了一下,也開始淌血。
“你教我?就這水平?”陳歲的嘲諷隨之而來。
陸鳴潮覺得,今夜他們大抵要在鬥著嘴的過程中死一死。
如果不是老趙在場,他倆高低得先打一架,分個孰強孰弱。
那惡鬼並不珍惜老趙的身體,以這樣的方式脫身後,踉蹌著站起來,拔出了砍在自己背上的斧子。
他的雙手握住開山斧,晃了兩下後,竟然退到了黑暗中。
周圍太黑了,什麽也看不到。
但惡鬼卻可以憑借他們身上的氣息,順利找到他們的位置。
“站到光裡來,靠近車。”陳歲提醒他。
陳歲和陸鳴潮飛快地站到了亮處,後背緊貼著車廂外壁,戒備地看向暗處。
在這樣緊張的氣氛下,陸鳴潮甚至當場出了個餿主意。
“喂,你這麽能編故事,要不再編個故事,把車裡那位誆下來跟老趙打一架?”
其實陳歲仔細地琢磨了一下,陸鳴潮的餿主意還真有點道理。
但金伶現在一心撲在孩子身上,肯定不會為了他們兩個人類,跟老趙動手。
除非……
大約是福至心靈。
兩人默契地對視一眼後,朝著一個方向跑去。
老趙的身影已經完全看不見了,可那開山斧卻精準地朝他們劈過來。
就在那斧子要劈到他們的時候,陳歲和陸鳴潮忽然蹲了一下。
開山斧“哐當”一聲,砸碎了巴士後排的玻璃,直直朝著金伶和小傑飛了過去。
剛才還在溫柔哄娃的金伶瞬間變臉,暴長的長發纏上斧柄,愣是把這一斧子接了下來。
躲在黑暗裡的老趙自然是要召回斧子的,可這邊金伶的頭髮纏住斧子就是不放。
兩相較力間,竟然凌空上演了一場鬼與鬼之間的拔河。
“賭誰贏?”陸鳴潮抱著手臂,和陳歲一起看起了熱鬧。
一邊是穿著紅衣自殺的女鬼,一邊是殺人無數的惡鬼。
“紅衣上吊,煞氣自然是強壓一頭的,但對方殺了那麽多人,戾氣充足,我覺得老趙贏的可能性要大一些。”陸鳴潮已經像個解說員一樣分析起來了,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陳歲的答案。
“我賭老趙,你賭誰?”
陳歲不像陸鳴潮,在這樣的場合,還把心思放在賭局上。
他的視線在陸鳴潮的肩膀上停留了一瞬,發現他的肩膀其實傷地很重。
深可見骨。
只是雨太大了,把血衝淡了,製造出了看上去沒流多少血的假象。
他一眼就看出了陸鳴潮強裝沒事,實則是在勉強自己。
“痛了,就說出來。”他連關心人的語氣都是淡淡的。
陸鳴潮愣了一下,這突如其來的關心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一方面他是永遠是高傲的,就算痛,也不願意表現在臉上。
可在陳歲面前,他似乎,可以短暫地,放下驕傲。
他垂下眼皮,苦笑著回答他:“痛死了。”
“陸鳴潮。”陳歲看著他的眼睛,認認真真地教導他。
“痛的時候,就不要笑了。”
陸鳴潮用手捂住肩膀,鮮血從他的指縫裡流淌而出。
“習慣了,現在改,有點難。”
他的唇色和臉色一樣蒼白,應該是失血過多,但他臉上的表情卻依然輕松愉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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