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之誠在嗎?我找徐之誠。”
沈漣繼續敲門,這次說明了來意,“我帶著李順心,來找你了。”
聽到李順心三個字,門上遍布的荊棘迅速褪去。
門內傳來一陣長久的歎息聲。
然後,有亡靈過來,打開了門。
眼前的亡靈並不可怕,只是他在這裡停留了太久,連皮膚都變成淡淡的灰色。
沒有半點生機。
那是一個年輕的男人,身上穿著老式的軍裝。
軍裝的胸前,有幾個彈孔。
他依然保持著年輕時的模樣。
“你剛才說……李順心?”
沈漣點了點頭,隨後重新蹲下。
地墊上的骨灰壇已經不再滾燙,她能輕易捧起。
沈漣慎重地捧著骨灰壇,對那個亡靈道:“我把李順心帶來了。”
說完,她就把骨灰壇遞了過去。
亡靈此刻已經熱淚盈眶,緊咬著嘴唇,激動地說不出話來。
他只是默默捧住了骨灰壇,轉身走回了漆黑的屋子。
沈漣在門前怔怔地站了一會兒,聽到徐之誠的亡靈對他說,“謝謝你。”
男人牢牢地把骨灰壇抱在懷裡,在漆黑的屋子裡翻找了一番,對她道:“等等,我有東西,要給你。”
接著,男人把東西遞到了門外的光亮處。
“拿著,你會用到的。”
“謝謝你,讓我們團聚。”
那是一束枯萎的花束。
用舊報紙層層包裹住。
乾枯的花瓣早已沒有了當年盛放的模樣。
花杆上滿是荊棘,不是玫瑰。
沈漣認不出那是什麽花。
她低頭聞了聞。
枯萎的花束上,寺廟裡的香火味道十分濃鬱到了極點。
……
……
陳歲被怨靈的長發懸吊在半空中,表情痛苦到了極點。
他無法掙扎,右手卻始終牢牢地握住那些與他有羈絆的緣分線。
那些線都已經斷過一次了,他沒法再讓那些線與自己聯系在一起。
所以他只能用最笨拙的方法,把那些線牢牢地攥在手裡。
即便怨靈已經開始啃噬他的身體,他的手也沒松開。
女鬼鋒利的牙齒,一口咬住了他的脖頸。
化為怨靈的楊焱,生生扯下他的左手。
飛濺的鮮血,灑進了他的眼睛。
眼前的世界變得一片血紅。
在劇烈的疼痛中,陳歲逐漸失去了意識。
他又開始做那個夢了。
在那個溫馨無比的家裡,在那扇透著陽光的窗前。
陸鳴潮低頭用杓子攪弄著湯裡的油花。
陽光灑在他漆黑的發上,他忽然抬眼看他,“陳歲,你要不要試試,當一次神?”
陳歲無聲地笑了笑,聲音輕松。
“成神?那也太高不可攀了點,畢竟我只是個普普通通的人類,哦,用你的話來說,我只是一片,漂浮在你湯碗裡的油花。”
如此難以逾越的鴻溝。
一片小小的油花,又怎麽能擺脫被無情攪弄的命運,成為神?
陸鳴潮抓住他的手,用力地把他拉進懷裡。
陳歲坐在了陸鳴潮的腿上,聽見對方在他的耳邊說:“其實很簡單,只需要……”
夢境到這裡戛然而止。
陳歲再次被疼醒。
他的半邊身體已經被啃噬地鮮血淋漓。
奇怪,所謂的神眷,好像已經走到頭了。
身上的傷口不再自動愈合。
流血的地方,依然在流血。
失去的左臂,不會再長回來。
他有一隻眼睛已經看不到了。
想想現在的處境,還真是可笑呢。
所謂的系統千恩萬寵的餌,就這樣淪為被怨靈吃掉的命運嗎?
樓道口的盡頭,那扇透著光的門,忽然被打開了。
他緊閉著無法視物的那隻眼,抓住最後一絲生機,朝那裡看去。
走出來的,不是沈漣。
那是一團漆黑的粉塵。
那團粉塵緩緩漂浮到了他的面前,分散的顆粒逐漸匯聚在一起,憑空合成了一隻白皙的手。
然後,那個人的身體在粉塵中,逐漸顯現。
直到陳歲看清他的面孔。
那是陸鳴潮。
不,或許,是主神?
他已經分不清了,他們原本就是同一個人。
他用那隻手輕柔地,觸碰了一下他的臉龐。
像是夢裡那樣,將他擁入懷中。
陳歲努力保持神志,在昏迷的邊緣,努力對他說出了那句話。
“救……我。”
只是兩個字,說出來,仿佛就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
可陸鳴潮依然沒有任何行動。
他沒有阻止怨靈們繼續吞噬他的血肉。
也沒有為他治愈身體上的創傷。
“不要怕。”陸鳴潮溫柔地抱住他,在他的耳邊呢喃著。
“你忘記了麽,我分明,告訴過你的。”
陳歲面色蒼白,仿佛隨時隨地都會死去。
耳邊斷斷續續的鳴音已然消失。
他想,既然他不願意救他,那他也沒必要繼續哀求什麽了。
只是,牢牢握在右手之中的那幾條羈絆的緣分之線,他至死,也不願意松開。
“人類若想成神,須舍棄靈肉,行神之事,得信徒饋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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