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湖背後的圍牆,是整個實驗高中最矮的。
跑去人工湖的路上,戚霄碰見了丁慧。看見戚霄背著書包,丁慧挺驚訝:“還有一科呢,你這是去哪兒?”
“找洛天。”戚霄沒展開解釋。
“洛天啊。”丁慧聲音小下去,臉頰也微微紅了,“我中午看見他了,在極地門口。我還聽見有人說什麽下午有天哥坐鎮,看誰還敢來。”
這下地點、時間甚至事件都有了,戚霄道完謝,朝著人工湖繼續跑。
可惜跑到人工湖背後,又親眼看見了傳說中一米多高的圍牆...戚霄沉默了。
倒不是猶豫是否應該去找洛天,畢竟按照上輩子記憶,極地最多最多再風光個小半年,等到高二下學期的掃黃打非搞起來,別說極地裡的那些人,就連極地老板吉哥都要銷聲匿跡。
而為什麽會掃黃打非?用腳趾頭想都知道,那是因為黑惡勢力犯了大事。換句話說,這段時間裡應該就是犯大事的時候。無論如何,戚霄都不希望洛天卷進那些事裡。
可這個無論如何的決心,暫時還不足以解決眼前的問題。
看著面前抬個胳膊就能夠著的圍牆,戚霄默默歎了口氣:存在即合理,它能這麽矮,必定是有矮的理由和依據。
這牆是矮,但這牆的牆頭上,它鑲滿了玻璃片...還都是不規則碎裂的,全是鋒利尖角的玻璃片。
看了看自己白白淨淨的手,又看看玻璃片在陽光下的絢麗色澤,戚霄沉默幾秒鍾,扭頭往回走。走到湖邊後,他停下左看看右看看,撿起快鵝卵石。拎著石頭走回矮牆,戚霄一片片玻璃片慢慢砸。
他這邊好不容易砸出一人寬的距離,教學樓那邊備考鈴也響了。隨手扔掉鵝卵石,戚霄先把手縮進袖子,又緊緊捏住袖口。試探著按了按砸平的位置,確認不算劃手,戚霄才慢吞吞攀著牆翻過去。
人工湖外面對著的,剛好是第一醫院。
醫院門口人來人往,但沒人注意到他。大家的注意力全集中在醫院那邊,醫院大門裡站了三五個鼻青臉腫的人,還另外有兩三個躺在擔架上。
大致掃了一眼,戚霄確認那些人裡沒有洛天。他長出口氣,伸手攔了台出租車。
聽說戚霄要去極地,出租車司機很驚訝:“你一學生去極地幹什麽?”
“我家住極地旁邊。”戚霄不想過多解釋。
“我就說呢。”司機扣下計價器,“聽說極地門口剛打了一場,你家住靠哪兒邊?我給你繞過去吧。”
“不用,就停極地就行。”戚霄心說您這好意我心領了,但您可千萬別繞,您繞了我還得自己走過去,多走路都不說了,就我這方向感,走不走得到都不好說。
不知道是get了戚霄的腦電波,還是單純看出他的堅持,司機最終把車停在了極地正門口。
給錢、推門、下車,再次站在極地門前,戚霄看看頭頂碩大的牌子,又看看正門裡一水兒紅旗袍黑色襪的美女。
“你是...洛天的同學?”其中一個美女認出了戚霄,帶著他往裡走,“洛天在後面呢。你在休息室等等,我去幫你叫他。”
再次走進員工休息室,戚霄不用美女吩咐就自己選好把椅子。
“要不是看著你下的出租車,我還以為你跑來的呢,瞧這滿頭大汗的。”美女邊笑邊往外走。
目送美女離開,戚霄悄悄抹了把臉,手底下濕漉漉的,但卻不怎麽熱。
這可能算是冷汗?但戚霄覺得自己不冷,他就是有點急。
見到洛天要說什麽?來的路上戚霄認真思考過。可惜眼看著都在極地坐下了,戚霄也沒思考好。
不過水到橋頭自然直。既然思考不出來,等會兒就跟洛天大眼瞪小眼得了。抱著這個信念,戚霄揉了揉眼睛,想了想,又揉了揉眼睛——等會兒休息室門被推開,他要用最大最圓的眼睛迎接洛天,爭取直接把洛天瞪趴下。
等門真推開的時候,戚霄卻猶豫了,因為門外不只站著洛天。
除了洛天還有倆套著夾克的,其中一個是張明,之前負責送過戚霄出極地。另一個梳著飛機頭,眼角擦破大片,半邊臉也是腫的。戚霄覺得這人很眼熟,一時又想不起在哪兒見過。
回憶的幾秒鍾,讓戚霄錯失先機。於是他只能目睹洛天瞪著眼睛,率先朝他發難:“你來幹什麽?”
“我要說是迷路迷過來的,你信嗎?”戚霄問。
洛天沒出聲。
戚霄也沒再說什麽。他上上下下打量了洛天一小會兒,確認洛天臉上沒帶什麽傷,衣服看起來也挺正常。要非要說哪裡有問題的話,也就手背上擦破了指甲蓋大小的一塊皮。
看著這塊小小的傷痕,戚霄緊繃了一路的情緒突然就平緩了。他嘴角勾起來,露出個淺淺的笑。
在他打量洛天的時候,洛天也在打量著他。等看見這個笑容,洛天臉色突然變了:“這才幾點?你就考完了?”
“考完了一科。”戚霄說。
“我怎麽記得下午也是兩科。”洛天想到什麽,“...第二科你沒考?”
是啊,第二科沒考,戚霄覺得自己應該平平靜靜接一句。
但他沒出聲。
第二科沒考,接下來呢?是不是要問自己問什麽沒考?然後再繞啊繞,就又把問題繞回了為什麽要來?所以為什麽要來?因為想拉洛天一把,想讓他遠離那些不好的事?但是憑什麽呢?又為了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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