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算了。”老大爺沒跟戚霄嗆聲,反而上上下下打量了洛天好一會兒,“他這樣的,身上哪兒有點藝術氣息?就這麽個破爛褲子破爛鞋,你要說他是街上二流子偷個錢、搶個錢的我還信,說他去看藝術品?嘖嘖。”
“他怎麽就沒有藝術氣息了?”戚霄不願意了,“再說你誰呀?憑什麽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給人定性了?他是偷你錢、搶你錢了嗎?”
老大爺沒回答,而是高舉起手上的書,就差把書皮懟在戚霄臉上。
“別離這麽近。”戚霄推開書,“聽過裝皇親國戚的,還頭一次看見跟雕像攀親戚。”
“誰跟雕像裝親戚了?”老大爺愣了愣,想說什麽。
戚霄又繼續懟:“而且你說你一好好的中國大爺,跟什麽兵馬俑、秦始皇陵啊攀個親戚我都能理解,你非要跟外國攀。攀誰不好?偏偏還攀個斷臂的。怎麽?斷了兩隻手就那麽惹人羨慕?”
“什麽斷了兩隻手?這是藝術,藝術懂不懂?”老大爺瞪圓眼睛,“你這樣的小兔崽子根本不懂藝術,不配欣賞藝術。”
“不配就不配唄。”戚霄撇撇嘴,並沒繼續掰扯。
老大爺奇怪地看著他:“我都準備好詞兒了,你怎麽不說了?”
戚霄不搭理他。
“你真不說了?”老大爺嘀咕,“剛才不還一套套的嗎?我都罵你小兔崽子,說你不懂藝術了,你怎麽沒聲兒了?”
戚霄還是沒搭理他。
想到什麽,老大爺試探著問:“你旁邊坐著的那個小兔崽子不懂藝術,不配欣賞藝術。”
“就你懂藝術?就你配欣賞?藝術是什麽?留長頭髮長指甲,戴著個佩雷帽,手上拎本書?那就叫藝術了?”戚霄瞬間被點燃戰火,“誰跟你說藝術是這樣的了?你這不叫懂藝術,你這叫汙蔑藝術。藝術是什麽?藝術的本質是比現實更具有典型性的社會意識形態,社會意識,什麽叫社會意識?它首先要是社會的、是多樣的、是廣泛的、是包容的、是...”
大爺樂了:“你挺護短啊。”
“你才短呢。”戚霄哼哼。
“不過你護著那個,第一次坐飛機吧?”老大爺樂呵呵打量洛天,“裝的挺平靜的,但這個身體動作騙不了人。我專門學過人體,他這樣一看就是緊張。”
又看了洛天兩眼,老大爺繼續:“還有局促。坐個飛機就緊張局促成這樣,真夠土包子的。你看著到一點不緊張,穿的也都是名牌。你倆這樣的,怎麽湊一堆兒的?”
“管得著嘛你。”戚霄斜了老大爺一眼,轉頭看洛天。
見洛天正看著自己,戚霄下意識露出個笑來:“人老了就是容易犯糊塗,咱倆別搭理他。”
洛天沒說什麽。
“你真緊張嗎?”戚霄想了想,湊近洛天,“你要真緊張,我給你...”
戚霄本來想說講個故事,可是認真思考幾秒鍾,戚霄發現自己根本沒點亮過講故事技能點。不講故事,還能幹嘛?唱首跑掉的歌好像更不合適?
“你給我什麽?”看戚霄遲遲不往下說,洛天出聲詢問。
“我給你...”努力又想了幾秒鍾,戚霄終於想到個合適的,“我給你背段《出師表》吧?就臣本布衣,躬耕於南陽,苟全性命於亂世,不求聞達於諸侯那段?你不是還沒背下來嘛,剛好記一記?”
洛天:...
“出師未捷身先死?”老大爺插話,“他本來就緊張,你還給他背這個?想嚇死他嗎?”
“嚇死你。”戚霄翻個白眼,但也覺得出行背著個不太合適,“那我換一個?《短歌行》?對酒當歌,人生幾何?”
想到青青子衿那段,戚霄輕輕抿了下嘴角。
“幾何?我還數學呢。”老大爺趁機插話。
“這個我會了。”洛天也說。
“老老實實看您的書不行嗎?”戚霄先對著老大爺翻了個白眼,又看洛天。《出師表》不合適,《短歌行》已經會了,再換個什麽?想了一小會兒後,戚霄碰碰洛天胳膊:“這樣吧,你說想聽什麽?”
“《鵲橋仙》。”洛天說,“這個我還沒背。”
“行。”戚霄調動詩詞庫,發現自己會背好幾首《鵲橋仙》。
“哪個《鵲橋仙》?”戚霄問。
“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那個。”洛天說。
還沒等戚霄點頭,老大爺又插話:“我看你是想跟他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也不看看你倆一個泥裡,一個雲端,配得上嗎?”
戚霄:...
戚霄忍不住了:“怎麽哪兒哪兒都有您啊?安安靜靜欣賞您那斷了胳膊的愛與美之神不行嗎?”
“你還知道維納斯是愛與美之神?”老大爺明顯被點燃興趣,努力想跟戚霄接著往下聊,“那你還知道什麽?勝利女神像知道嗎?”
“知道也不想跟你說啊。”戚霄往洛天旁邊靠了靠,挨著洛天耳朵小聲背起《鵲橋仙》。
背到最後兩句的時候,洛天不知道為什麽偏了下頭。於是那句“又豈在朝朝暮暮”,基本就是擦著洛天臉頰說出來的。
“又豈在什麽?”洛天沒聽清。
戚霄舔了舔嘴唇,低著頭哼唧:“朝朝暮暮。”
“朝朝暮暮。”老大爺大聲重複。重複完,他又補充解釋:“他剛差點兒親你臉上,害羞得說不出話了。”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