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了摸癟下去的肚子,戚霄腳下轉彎朝著醫院食堂走——上次帶林換花過來,戚霄就是在這兒買的盒飯,雖然盒飯賣相不怎樣,味道倒是出人意料的好。
排隊打盒飯的時候,戚霄又碰見個熟人。看著穿病號服哆哆嗦嗦排隊的顧長根,戚霄愣了愣,趕緊衝過去:“顧大爺?您怎麽自己打飯呢?顧洪呢?其他人呢?”
“在那兒呢。”顧大爺朝著門口指。
順著顧大爺指的方向,戚霄看見個愁眉苦臉的中年大叔。雖說身材不怎麽像,但臉倒是有點和顧大爺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意思,戚霄看了那大叔幾眼,又小聲問顧大爺:“那是您兒子啊?顧洪他爸?”
顧大爺點頭,朝門口方向推戚霄:“小戚你也吃盒飯是吧?去去去,你去那小子旁邊等著,我來打。”
“您兒子怎麽也算不上小子了吧?”戚霄抽了抽嘴角,試圖拒絕,“再說哪有我倆站著,讓您一病號排隊打飯的道理?”
“你也覺得我老了?你也和那小子一樣看不起我?”顧大爺朝門口瞪。
戚霄眨巴眨巴眼睛。
“沒有沒有,沒有的事。”門口的大叔走過來,拍拍戚霄肩膀,又帶著他一起走回門邊。
大叔自我介紹說叫顧榮彬:“就是你送我爸來醫院的吧?顧洪都跟我說了,真是謝謝你了。”
“也不算我送的,我就打了個120。”戚霄目光還落在顧長根身上,“顧大爺這樣,打飯能行嗎?”
顧榮彬無奈:“我爸就這樣,不服老,生怕當累贅。”
打完飯回病房的路上,顧大爺更加印證了這一點。他一個人拎著三盒飯,不管顧榮彬和戚霄怎麽說,都不肯讓倆人提。等到了病房,顧大爺把飯盒放在床頭櫃上,又扶著床邊喘了好半天。
“大爺,您這何苦呢?”戚霄看不下去了。
“我沒老,我能行。”顧大爺喘勻氣,笑眯眯遞給戚霄一盒飯。戚霄用右手接過來,又用右手打開。顧大爺這才發現戚霄左手一直縮在袖子裡,緊接著,顧大爺又看見了戚霄袖子和衣服上的血漬。
“你、你這怎麽了?”顧大爺趕緊問。
“不小心撞上了玻璃。”戚霄避重就輕。
“撞上玻璃啊?”顧大爺仿佛想起了什麽。思索幾分鍾之後,顧大爺坐回床上:“要說撞玻璃,小天之前也說過。”
頓了頓,顧大爺歎口氣:“不過我知道那是借口,這孩子打小沒人管,出去調皮打架常有的事。不過這也不能賴他。我還記得小天小學的時候吧,學校要交學雜費,洛裳不願意給錢,小天就偷偷拿錢。發現一次,洛裳就把小天往死裡打一次。”
“後來再長大一點,小天寧可去撿瓶子、撿廢品,也不管洛裳要錢了。也不只是洛裳,小天這孩子倔得很,誰的錢都不肯要。我知道小天這是被他媽傷著了,他不敢欠誰錢、不敢依靠誰,也沒誰能讓他靠。”
不敢欠別人錢,也沒人能夠依靠?
所以,當初自己突然提議給洛天錢,是不是無意間戳中了洛天的傷心往事?所以,洛天才會反應那麽激烈?想到當時激烈的爭吵,戚霄忍不住有點難過和愧疚。在這種難過和愧疚之余,戚霄還隱約有點心疼。
“對了,洛裳就小天他媽。”顧大爺解釋完,又歎口氣,“洛裳這孩子也是我看著長大的,真算起來,她比我家這小子還小半輪。這孩子命不好,爸媽早早走了,自己十八九歲的走上歪路。那時候洛裳也小啊,啥也不懂,等發現的時候想打也來不及了。說起來,這事也怪我,是我沒上心,是我有負老洛的囑托。”
“爸,這也不能怪您。”顧榮彬插話,“那時候剛好我媽病了,您到處帶著我媽看病,我又在外地上大學,咱根本就不知道洛裳乾出了那種事。”
從顧大爺和顧榮彬的對話裡,戚霄大致拚湊出了洛天的身世。
作為無父無母、初中肄業的失足少女,洛天母親洛裳十幾歲就開始混社會。
當時陳吉也在社會上混著,倆人漸漸熟悉起來。後來洛裳就去了陳吉手底下打工。那時候極地還不叫極地,只是個批發市場旁邊的理發店,而洛裳就在那家理發店裡給顧客洗頭。
之後洛裳怎麽遇上洛天父親,又怎麽在一起的,顧大爺並不清楚,因為那段時間裡林換花突然病了。
顧大爺帶著林大媽輾轉許多城市,等林大媽病情勉強穩定,顧大爺帶著她回到S市的時候,洛裳就已經快生了。
再然後,作為不滿二十的單身女性,洛裳無疑是勝任不了母親一職的。跟在她身邊的洛天,大多數時間都淪落為了挨打挨罵的工具。
“這種環境下洛天還能長成這樣,挺不容易的。”戚霄抿了抿嘴角,突然有點理解了顧大爺為什麽不搬走。
除了不想給兒子一家添麻煩,顧大爺也放心不下洛天。
“可不是。”聽完戚霄的感慨,顧榮彬也跟著直歎氣,“我爸常說他對不起老洛,沒照顧好他女兒,所以他得看著他外孫,不能讓他外孫再走上歪路。”
“可惜啊,我這次一摔,再不想搬也不行了。”錘了把腿,顧大爺重重歎氣,“我現在自己照顧自己都難,更照顧不好換花,我不能讓她跟著我留水泵廠受苦。”
“出院以後,您就要搬去跟顧大叔一起住了?”戚霄心裡冒出個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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