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抬起手,躺在沐凌軒的懷抱,眸前的光線忽明忽暗,雲景努力露出一絲微笑,
“就算死了,臣也不想和陛下分開……”
“啊!!!”
他猛地坐起身來,額上滾下豆大的汗珠。
雙手胡亂摸著身下的被褥,被汗水浸得一片透濕。
方才……只是噩夢麽?
可為何一幕幕歷歷在目。尤其是那種刻骨的疼痛、心痛,竟似真的經歷過一番。
越要想明白,頭卻痛得要裂開。再也無法忍耐這等苦痛,雲景死命扯著頭髮,淒厲叫喊出聲,
“啊!!!”
沈雲棠趕緊進了大帳,手上端著一隻中原的冰裂紋瓷碗,盛著胭脂色的粥。
他放下碗,抱住雲景滿是淚水汗水的臉在懷,輕撫他的頭髮,“別害怕,你身上的病都好了……從今往後,你和孩子都會平平安安地。”
沐凌軒留下自己的條件之一,就是迦娜治好雲景下身出血的惡疾——本是她給了秦太醫下毒的秘方。這亦是沐凌軒帶雲景入秘堡的緣由。
如今雲景惡疾已愈,沐凌軒再無牽掛,便依照之前的約定,喚沈雲棠接回了雲景。
他要一個人,去救裴英和四萬宇凰大軍。
身子止不住地顫抖,雲景指尖泛白,幾乎扯破了沈雲棠的衣裳。
“你小時候喜歡吃甜,吃粥總少不了桂花糖。這是大王特地命人從邊境送來的,快嘗嘗。”沈雲棠端起案上的粥碗。
“哐啷”一聲脆響,冰裂紋瓷碗摔在石磚地上碎成數片,胭脂色的熱粥染了一地絳紅。
“你們都在瞞我!都在騙我!”雲景淚眼婆娑,聲嘶力竭,“隻當我是附庸、是寵物,什麽都不告訴我,還自以為是為我好……殊不知眼睜睜看著陛下為我去死……我的心好痛,好痛啊!”
他“砰砰”捶著胸口,竟似要錘碎一般,“為什麽帶我離開陛下……就算死,我也不想和他分開!”
莫玉掀了門簾大步走進來。見沈雲棠的手被瓷碗劃破,血一滴滴落在銀蝶纏繞的湛藍蔽膝上,他趕緊從袖中扯了手帕握住他的手止血。
“你如今所為,難道不正是因為被你哥哥和燁帝寵壞了?”瞪著歇斯底裡的雲景,莫玉罕見地沒了好氣,“自你入了秘堡,你哥哥夜夜都睡不著覺,毒發了數次。你竟還來怪他?”
沈雲棠被莫玉強行拉出了大帳。周圍一切寂靜地可怕,雲景從未覺得這麽冷過。
抱緊身子縮在被中,他又悔又痛,忍不住“嗚嗚”哭出了聲。
突然間,按上了自己的小腹。
指尖細細摩挲著,一股從未有過的熱流湧動,從丹田貫穿到了胸口。
腹中突然一跳,雲景向前一踉蹌,趕緊扶住幾案。
差點沒站穩。
“寶寶……你在說什麽?”他紅著眼眶,喃喃自語,又露出一絲會心的笑意。
恍然大悟一般,幾步走到紫檀木幾案前,小心翼翼掀開一隻封了火漆的朱紅木匣。
“寶寶,你是說,要陪爹爹去救父皇?”他撫摸著匣中的東西,淚水又盈滿眼眶,“爹爹答應你,無論是生是死,咱們一家三口,永不分離。”
此刻迦娜的秘堡。一片銀白的寒霜之中,沐凌軒鳳眸緊閉,正坐在一片懸空的岩石之上。劍眉和披散在玄色寢衣上的長發,都凝了一層冰霜。
他的手腕腳腕,乃至脖頸都拴了一圈黑色的鐵鏈,亦結滿了白霜。
難得披了件遮住胳膊胸口的長錦服,迦娜在沐凌軒周圍打著轉,忽而又停下腳步,跪坐在他面前。
“別計較我這麽款待陛下。誰叫你的妖術,比師兄都不差。”手指從沐凌軒的眼角勾勒到高挺的鼻梁,迦娜看著他臉上瞬息而逝的不悅,得意地笑出聲,“堂堂宇凰王朝的皇帝陛下,竟會為一個嬌滴滴的小郎君甘願入套。師兄若在天有靈,非得被你氣活過來!”
沐凌軒突然睜開了那雙深邃的明眸。
“好看,真好看!”目不轉睛盯著他,迦娜突然合掌而笑,“到底是混了中原血統。人人都說師兄生得好,我看不及你一半!看來寰宇帝,也定是個驚天動地的美男子。”
迦娜口中的“師兄”,正是沐凌軒的生父白筠。
“廢帝雖然是人渣,容貌確乎無可挑剔。”沐凌軒一聲冷笑,“皮囊好看又有何用?不過勉強遮掩醃臢人心罷了。這兒遍地都是美人,在朕眼裡,比你還醜。”
一句話惹得迦娜花容失色,怒目而對。
只是頃刻間,她又冷靜下來。
“容貌這種蠱惑人心的東西,對本尊早已無用。”她嗤笑,“我又不是你那嚶嚶嚶的小寵妃,不用靠臉依附男人而活。”
“既然如此,你為何每三十年就要尋個年輕男子采補。你敢用你一百三十歲的真容示人麽?”沐凌軒的厭棄寫在臉上,“還是說,你也沒有自信,白筠若看到你現在的模樣,仍會像當初一般癡情。”
白筠和迦娜,當年都是老國師的弟子,修煉各種邪術,以保姑蘭國祚昌盛。
他們本兩情相悅,迦娜卻為了下一任國師的位子,利用白筠的信任廢掉了他的法術,又攛掇姑蘭王送容貌絕美的白筠去了宇凰和親,以絕後患。
“住嘴!”迦娜尖叫出聲,手中的鞭子落在沐凌軒臉上,“本尊會把你丟進蛇池喂飽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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