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開始漫長的陳述,從辦喜酒、開飯店、生小孩, 說到開連鎖、孩子選專業、孩子結婚,再說到店鋪經營不善關門、兩人清閑下來,最後到帶孫子分開。
妻子講了三個小時, 內容聽似平常, 但薑歇心中的那份猜忌卻越來越重。
“後面你說到,你就在家弄弄花草、拍拍視頻, 你丈夫就在小區裡掃地了是吧。”
“對。這活也不累人。”
“那其他時間呢?”
“我參加了小區裡的舞蹈隊。他就在家待著,大概看看電視吧。”
“那你丈夫有抱怨過嗎?”
“為什麽要抱怨?家務、做飯都是我包的。”
“他有說過要再創業之類的嗎?”
“嗯,這個我想想啊。他有一次說要去挖沙子淘金,我和小孩都不太支持。小孩現在也賺錢了,說我們沒必要弄這些。我就是想,這風險太大了,別一搞把家底都搭進去。他也沒再提了。”
“那你去帶孫子之後,除了你自己,小孩跟爹聯系多嗎?”
“這個他們工作也比較忙……”
“嗯。”薑歇收起物品,“行,阿姨,今天就到這吧。”
薑歇引著死者妻子出門。
“媽,你沒事吧。”外面一對夫妻抱著小孩,問道。
“唉,我也不知道那個死老頭怎麽會這麽說我。我、我……”
“媽,這些人是怎麽搞得,怎麽查到你頭上去了。爸不是你殺的吧?”
“你怎麽能這麽說咱媽呢,真是!”
“呸,我這嘴。媽你也受驚了,之後好好休息一段時間吧……”
薑歇面無表情地側身而過,來到監控室。裡面的人也很是苦惱——依然取得沒有直接證據。
“這樣下去,”一名警員道,“這個案子是沒辦法起訴的,只能封案。”
“師父。”薑歇看向偵探。
“嗯?”偵探正坐在椅子上打瞌睡,一下被叫醒了,那模樣活像在課堂上被點名,“咳,幹嘛?”
“我認為死者不是他妻子殺的。”薑歇見偵探醒了,便說道。
“為什麽這麽說?”
“首先,昨天她的兒子兒媳上班、下班的時候,她都在兒子家。中間這段時間,她要在兩個市之間來回並作案,時間太緊張。我們也確實沒有查到她中途往來的直接證據。”
“嗯,這點大家都知道,但依然有可能不是嗎?”
“對。甚至,她可能把鑰匙提前給了另一個人,協同犯罪。但,第二,如果她是凶手或是凶手之一,確實在撒謊,那她沒必要說一些對自己不利的話。”
“例如?”偵探問道。
薑歇:“例如,她說車庫兩扇門都是上鎖的。這種供詞,大大降低了闖入殺人的可能性,而把嫌疑集中到了她自己頭上。”
“那你認為人是誰殺的?門又是誰鎖的?根據現在的調查,和死者有矛盾的,也只有他妻子了。”
“死者本人。”薑歇認真道。
“啊,所以你認為他是自殺?如果他只是一氧化碳中毒,那麽他確實很可能是自殺。但是,別忘了,他還有隱蔽的頭部傷,顯然是凶手想把現場偽裝成他自殺,但露出了馬腳。”
“對,”薑歇答道,“這個馬腳,就是死者故意露出來的。”
“他是自殺,但他不想讓我們認為他是自殺。而這個密室最終的目的也是掩蓋自殺、導向針對向嫌疑人的他殺。”
薑歇道繼續道:“他用東西砸傷自己,但並沒有昏迷,而是醒著處理了鈍器,啟動車輛,隨後在車邊躺下,等待死亡。”
“可,這又是為什麽?”一名警員問道。
“你是說,他是想把自己的死,嫁禍給他的老婆?”偵探同時問道。
薑歇點點頭:“以現在的進展來說,他做到了。”
偵探:“可我們不還是證據不足,沒法定罪嘛。”
“是,沒法定罪,但她妻子也無法完全洗清自己的嫌疑,更不用說,她一定會因這事在很長一段時間,甚至到死,也一直被人議論、疏離。”
“雖不能取其性命,但能毀其名聲。”
偵探:“那死者為什麽要這麽做呢?他有病啊?而且照你說,他們夫妻關系不就真的很差?”
“我推測,死者確實有心理方面的問題。”薑歇閉上眼道,“自從創業失敗,他從老板變成掃地工。這種角色轉化,衝擊是很大的——似乎自己所有的辛苦都是一個笑話。他自己也是個笑話。”
“身邊人對自己的態度也發生轉變,所以他寧可待在家不和人打交道。他想再創業,可是所有人都反對。”
“他的內心充滿了挫敗感,加上無所事事、缺乏與外界的溝通,不良情緒越積越重。他看不到自己的人生還有什麽意義。”
“可他的妻子呢?卻總有事乾,先是舞蹈隊後是帶小孩,兩人一說話,全是他妻子在說自己身上發生的事,襯托得他的世界更灰暗了。”
“除了挫敗感,他的心裡,多了怨恨——為什麽世界這麽對他?為什麽是夫妻,他要獨自忍受這一切,而他的妻子卻逍遙快活?!他的孩子都跟她好?”
“他可以不活,他的妻子也不能快活。所以,哈,他想到了一個絕妙的主意。他死了,他的妻子不會再好過……”薑歇慢慢睜開眼睛,面容一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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