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雪芽又困了，被人抱著站起來的時候，他已經困到連眼睛都睜不開了，也就是在意識昏沉間，他才聽到了回答。

　　“可以。”

　　……

　　“當然可以。”女生說。

　　漆黑一片的空間彌漫著濃鬱的血腥味，隨著一聲輕嚓，有細微的火光在人纖細的指尖亮起，隨著火光的移動，很快牆壁上古老陳舊的油燈就被點亮。

　　躺倒在地上的男人眼球在接觸到微渺的黃光時，他掙扎的動了幾動，手撐在淌著粘膩液體的地板上，抬起了點頭，這才得以看見自己極其狼狽的下身。

　　或許也可以說是殘肢。

　　血腥味越來越濃鬱，已經到了像是走進最新鮮的屠宰場，止不住的紅血中漂浮著細小的肉沫，遠處更是有兩條已然完全扭曲的腿，七零八落的被人隨意丟棄在一旁。

　　男人嘴唇翕動，想要叫，卻已經沒有一點兒的力氣去做出更多的反應，他的臉色蒼白的像一張紙。

　　火光點亮，另一側正依靠在牆壁上的青年也看清了房間裡的場景，不過相比於地上的男人，他的姿態算得上是遊刃有余，即使其袖子上也洇透血跡，但也無傷他的散漫。

　　青年甚至還很有閑情逸致的用觀賞的目光看著男人垂死掙扎的模樣幾秒，才抱著胸將視線移到另一端的女生身上。

　　“太凶了吧?”他說，隨後又挑眉道:“朱曉媛?”

　　女生沒有說話，秀麗的臉上也沒有了以往溫善的笑，取而代之的是截然相反的冷淡。

　　青年不以為意，他想了想，忽地恍然大悟斂了眉。

　　“或許我應該叫你——曉月會長?”

　　女生還沒做出什麽反應，在房間角落的蜥蜴男聽到青年的話後，卻是陡然瞪大了眼睛，仿佛不可置信轉頭看看女生完，又轉頭回去看向青年，震驚的話語斷續地問:“誰?——什、什麽曉月？”

　　“你不認識嗎，不會吧。”青年笑笑，臉上的神情逐漸變得認真，直直注視著自己對面的女生，他緩言道:“千裡夢的三大公會之一，以其一直神秘不出現在人前的會長名字命名，和黃昏、凱旋齊名……真了不起，聽說你的天賦是預言?”

　　沒有管其他人的反應，這個房間裡仿佛只剩下自己和對面的那個人，青年道:“——那你這次是看到了什麽?”

　　女生沒有回答青年的話，而是自顧自道:“我討厭別人推我。”

　　躺在地上的男人聞言間瞳孔驟然放大，本就蒼白的臉色竟然還能更白一些，在暖光下反射出將近死白的青色來。

　　男人的嘴唇顫抖劇烈，不久前還不可一世的A級玩家此時也不過宛若零落的碎葉一樣不堪一擊。

　　李廷敬已經感覺不到任何知覺了，只知道有源源不斷的鮮血從自己斷掉的肢面流出……就算他努力想要從喉嚨發出聲音，可能是求饒求救，也可能是辯解，但不論是什麽，到最後也就只有急促含糊的氣息呼吸聲。

　　在意識逐漸消散的時間裡，李廷敬不止一次後悔自己為什麽要在進入房間聽到動響時，下意識把自己身邊的女生往前推……

　　混亂和那一雙黑暗裡亮起的貓眼同時發生。

　　在女生話音落下不久，又一陣窸窣的喘氣聲響後，房間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那具殘破的身體漸漸從所有人眼前消失，已經蔓延到腳邊的血液也好似蒸發了一般的淡化，直至什麽都沒發生一樣。

　　“許則。”女生開口，她這時才終於側過視線，和青年的目光對上，她道:“那你來這裡是為了什麽?”

　　青年不答反問:“你覺得呢?”

　　“不過從根本上來說我們的目的都是一樣的。”青年重新露出笑來，“千裡夢出現了問題，這對於上面的人來說不是秘密……我們都需要一個新的千裡夢來代替不是嗎?”

　　女生皺眉:“你的末路公會在裡面扮演的是什麽角色?”

　　“你這是什麽表情啊?”青年站直了身體，他道:“我可是還送出去了一個我們公會裡的得力乾將，你不知道靠著他我們公會賺了多少積分……當然這不是重點。”

　　青年定定看著對面的人道:“目前我們可以暫時合作。”

　　女生靜了兩秒，道:“——如果我說不呢?”

　　角落裡的蜥蜴男正縮著脖子聽得糊塗，驀地，他忽然整個身子抖了抖，有涼氣從腳底直衝上天靈蓋，在還算安靜的環境裡他好像聽到了什麽:“什麽聲音?”

　　“你、你們聽到了嗎！有、……”他回想起了什麽，臉上的表情瞬變，聲調因恐懼而尖細顫抖:“是、是貓叫！”

　　那聲音其實十分細微，如果不是周圍太過安靜，不然根本不會那麽輕易被人注意到。

　　是一聲聲，長而詭異，空靈輕蕩的貓叫聲。

　　另外正對峙的兩人對他的話毫無反應，他們連呼吸的頻率也沒有變一分，那聲音距離他們越來越近，可青年還是眼也未抬。

　　直到他們腳底下的木板因未知生物的靠近而發生共振時，他才勾了嘴角。

　　“你覺得這一關卡是同類相食?”

　　“是身處高位久了，所以你就連這麽低級的謎底也搞不清了嗎，朱曉月?”油燈的油量所剩無幾，黃光乍跳，隻余一點聊勝於無的小火苗，大半的黑暗遮住青年的面容，他的嗓音似乎也變得陰涼起來。

　　“樹葉埋地，雨落池塘……這個意思是包容和吞噬，所以我們兩個都逃不掉，你覺得貓不會吃老鼠嗎?”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