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還沒醒,今天放假。”
“那晚上把人帶來吃個飯吧。”
“嗯,嗯,拜。”
遲禦掛了電話,眼皮沉重。他翻了個身把手機扔到床頭櫃上立刻又陷入睡眠。
等他自然醒時,已經是秦肅端了煮好的面條進來打算喊他起床的時候了。他身上還有些疲憊,精神卻很好,有種舒暢的感覺。
秦肅把面條連著碗墊一起放在便攜書桌上擺在他面前,他就靠在軟軟的枕頭上用筷子撥動面上的荷包蛋和青翠的青菜葉和鮮紅的番茄瓤。清亮的面湯散發出鮮香的氣味,他饑腸轆轆,夾起粗細合適的手擀麵吹氣。
前夜瘋的時候舒暢淋漓,醒來也心情愉快,遲禦難得覺得偶爾放縱自己是很美好的事。
他一邊吃著面,一邊想,我是不是忘了什麽事?
等喝完最後一口面湯,幸福地呼出一口熱氣以後,遲禦突然愣住:“啊。”
秦肅把桌子連著碗端了放到一邊,問他:“怎麽了?”
“之前我爸好像有打了電話過來。”
遲禦去拿手機查通話記錄,果然發現了他和他爸的記錄,早晨八點整,通話時間36秒。
於是遲禦眼帶複雜地看了一眼秦肅,想起三年前他完全沒通知他爸就去美國辦了簡易的婚禮,糊裡糊塗就結了婚,還在網上公示了,回來後也沒和他爸多解釋一句的事。
“他讓我晚上帶著你回去吃飯。”遲禦說著,弄不清自己是什麽心情。
秦肅看著他,應道:“好。”他把遲禦散亂的頭髮理了理,在他嘴角輕輕一吻:“做什麽這幅表情?放松一點,見家長的是我。”
我只是覺得,我們都結婚三年了,彼此見過的家庭成員幾乎沒有——除了我見過秦奕幾面。這……
遲禦目送著秦肅端著碗筷去了廚房,想起了他的老爹。
遲禦的父親遲厲是個海軍軍官,長期在海域服役,幾乎沒有在家的時候。遲禦年少時是被母親帶大的,一度以為自己是單親家庭的孩子。他媽媽後來積勞成疾,在他初中的時候就病逝了。遲禦高中便被送到了寄宿製的高中,偶爾放假回家也只能自己照顧自己。
其余的親戚,遲禦也並不熟悉了。他只知道他父母的關系並不好,在生下他沒多久就離了婚,以至於他的母親帶著他都沒有住進軍區大院。
遲禦的母親過世後,他父親把他接到了軍區大院和他一起住。
那時候他壓根就難以接受這個突然出現的男人,而遲厲也是個寡言板直的性子,當兵當久了,連哄人都不會,說話都像是命令,父子倆吵架都吵不起來,寥寥無幾的相處時光就像是熟悉的陌生人,連鄰居見了都歎口氣。
遲禦高考前夕,遲厲升為了大校的軍銜,有了更多的時間在家休息,兩人的相處才慢慢開始多起來,可這會兒父子之間的隔閡已經不小了。
至少遲厲一直不知道他兒子念書時就和男生交往過。
工作以後,遲禦才慢慢開始理解他父親作為一個男人深沉的愛意。偶爾回家父子兩相對尷尬難言,或是可以尋找話題聊天,雖然別扭,也能更親近的相處了。
他依舊最愛他早逝的母親,卻也並不排斥父親了。
遲厲雖說是高級軍官,但家族並不豐茂,直系親屬也就遲禦一人了,其余三姑六婆甥舅之類也幾乎斷了關系,因而在軍區大院裡隻留了一座空房,也顯得寂寞。他是大學畢業後參軍時在沿海岸的地方休憩時遇上了遲禦的母親,兩人迅速墜入愛河,因年齡漸長,沒兩個月就辦了婚禮。
可遲厲常年在海上服役,而遲禦的母親嚴芸是個獨立的女性,也並不打算一輩子呆在沿海的那個小山村,她不久就出了村子去城裡做工了。
遲厲一年的假也就那麽幾天,而嚴芸每天每年接觸的人和事越來越多,兩人感情越來越淡了。
生下遲禦後,嚴芸一度想要繼續忍受這樣漸漸冷淡的婚姻,可她愈發無法接受遲厲總是冷漠的態度和每年那樣少的相處時日——這樣的日子,這個孩子和沒有父親有什麽區別?那她繼續這樣的婚姻有什麽意思?
嚴芸於是提出了離婚,遲厲本身也松了口氣,同意了。
只是他沒想到,那個好強的女子最終會因為她好強的性子而早逝,而被她養大的孩子和她一脈相承的倔強又優秀,叫他看了心酸。
遲厲並不是十分大男子主義的那一種家長,又心有愧疚覺得自己沒什麽底氣乾澀太多遲禦的事,便也沒對遲禦從頭到尾的職業選擇做什麽評論。他五十五歲退役時用的是少將的榮譽職銜,好不容易處理完所有手續準備好好歇歇的時候便看到了那個要命的報紙的報道。
而還沒等他反應過來聯系聯系自己那個關系有些疏離的兒子,網上的某些信息已經告訴他,自欺欺人是不行的,這個報道就是真的,他的兒子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和男人在一起了,甚至,結了婚。
是不是自己和嚴芸的失敗的婚姻給兒子帶來了影響?
遲厲滿腔怒氣,卻也不自覺這樣想,心裡又覺得難過:這樣的事,都不和父親說一聲的嗎?還是說,在兒子的心裡,他這個父親就這麽……不重要嗎?
遲禦幾日後回家了一趟,頂著他的氣勢說道:“爸,我和他結婚了。”
“……什麽時候的事?”遲厲壓抑著怒氣問,他和兒子的關系已經很糟糕了,他並不想更糟糕,可惜他兒子似乎並不這樣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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