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恬手拿雞毛撣子旋風一般衝進去,葉栩埋頭在搓帕子,蕭昱修正在井邊打水,看到他衝進來,都不由停下手中的活兒看著他。
場面有些尷尬,蔡恬抓抓頭,支支吾吾道:“我、掃完灰了,進來看、看看有沒有其他事做。”
葉栩轉頭看看蕭昱修又回頭看看蔡恬,一副了然的樣子,默默倒掉盆裡的髒水,說了句“沒事就去幫忙打水吧。”便出去了。
蔡恬依言來到井邊,水桶剛被蕭昱修放下去,蔡恬站在他旁邊不知如何搭手。
蕭昱修不緊不慢地轉動軲轆,兩人沉默了一會兒,蕭昱修忽然道:“你好像挺緊張你哥的。”
蔡恬楞了一下,接話道:“我們從小相依為命,我能不緊張嗎。”
蕭昱修停下手,良久後發出一聲幽歎:“若是我早些認出他,他也不會過得如此落魄。同在清流縣這麽多年,卻相見不相識,果真是天意弄人。”
“落魄?蕭師爺此話有些不妥吧。你可以說我們生活拮據,山農的生活都是這樣,何來落魄一說?我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能吃飽穿暖每日都開開心心的,怎麽會落魄?難道非要像鄉紳那樣大魚大肉才不落魄?”
蔡恬走到軲轆邊,將蕭昱修擠到一旁,自己用手搖起軲轆來,三兩下一桶水就打上來了。蔡恬將水桶提出來,麻利地把水倒在旁邊的水缸裡,又放下水桶繼續打水。蕭昱修的話讓蔡恬心生不悅,倒水的動作有些大,灑出的水飛濺到蕭昱修腳邊,濕了他的鞋。
蕭昱修後退兩步,靜靜地看著蔡恬。
蔡恬不理會他的目光,自顧自乾活。
蕭昱修突然問:“蔡恬,你有沒有喜歡的人?”
蔡恬哼了一聲,道:“衙門還管百姓喜歡誰麽?蕭師爺。”
“不,這事不歸衙門管,是我想問的。”
“可我不想回答。真對不住了,枉費你的關心。以前我覺得衙門挺忙的,現在我才知道衙門的人都很閑,師爺,哦?”
“以前是很忙,現在治理有方,百姓安居樂業,想忙也忙不起來。你在清流縣這麽多年應該很清楚吧。衙門不會管百姓喜歡誰,但若有歪風邪氣是會管的,香綺巷剛閉門歇業了兩家小倌館 ,其中緣由大家都心知肚明。” 蕭昱修甩了甩腳上的水,面色平靜看不出一絲慍怒。
蔡恬也不甘示弱,乾脆放下水桶,坐在井邊抱胸看著蕭昱修,“我還年少,小倌是什麽我不知道。師爺學識淵博又縱橫官場多年,卻在一個未及弱冠的山農面前咬文嚼字,實在有失風度。”
蔡恬的話句句頂撞,蕭昱修不怒反笑,“我見過不少山農,像你這般伶牙俐齒的卻不多見。我本著關心問你一句,你卻對我帶著敵意,反說我失了風度,生生將黑白顛倒過來。蔡恬,是誰教你禮貌學識的?”
說話間,蔡恬余光看到葉栩正朝後院走來,趕緊起身對蕭昱修抱拳施禮。“我是山野農夫沒讀過什麽書,得罪師爺之處還請多多包涵。”
蕭昱修斂起笑意,不再說話,只是帶著審視的目光打量蔡恬。
葉栩遠遠的看見蔡恬和蕭昱修兩人正在交談,終於放寬心。真怕他們起爭執,以蔡恬莽撞的性子得罪人都不自知。
葉栩微笑著朝他們走過去。“外面差不多弄乾淨了,我回山裡做些提神醒腦的香囊便可開門營業了。”
“這家後院很大,隻廂房就有三間,日後你搬到這裡來住,省得跑來跑去那麽辛苦。”蕭昱修說著便去接葉栩手上的帕子。手剛伸出去,蔡恬就快他一步,奪過髒帕子白了蕭昱修一眼。“製香的材料全在山裡,住這裡怎麽製香,難道成筐成筐往山下擔?”
“我是讓你哥住下來,你既然心疼你哥不如住在山裡,隔三差五送些香料下來,他管鋪子經營你隻管送草送藥就行,我看你身強體健的,這點山路難不倒你吧。”蕭昱修將了蔡恬一軍。
蔡恬咬牙瞪蕭昱修,心想這隻狐狸如意算盤打得真響,想支開自己沒那麽容易。
蔡恬貼在葉栩身邊,扯了扯他的袖子,對蕭昱修說:“你說得有理,卻要問我哥同不同意。”
“哥,你意下如何?”
葉栩站在兩人中間,察覺到兩人之間氣氛不對,卻不知是何引起的,滿頭霧水的葉栩無奈地說:“那個……從長計議、從長計議。不過今日我要回山去,快到中秋了是白桂、秋菊、芙蓉等香料最繁盛的時期,多說不如多做,我想盡快做些香囊出來開門大吉。”
聽葉栩這樣說,蔡恬一掃陰霾笑逐顏開,他挽住葉栩的手臂,連連點頭。“嗯,我們早些回去吧,莫要誤了花期。上次在清溪河畔我發現了一種從未見過的水草,是長在石頭裡的,我還對你說過呢,你原說去看的,明日我們就去吧。”
“嗯,好。”
“那我們什麽時候走?這天氣好像要下雨了,不如早點回去吧。”
葉栩抬頭看天色,青藍的天空不知何時飄來大片烏雲,確有下大雨的前兆。“看起來是要下雨了,我們把後院收拾一下就走吧。”
“好嘞。”
蔡恬動作飛快,打水倒水,又用掃帚將院內的落葉飛塵打掃乾淨。
葉栩將蕭昱修的長衫拿過來,送到他面前,無比感謝地說:“蕭大哥,你幫了我這麽大的忙,小弟無以為報,若是日後生意做好了,定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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