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余俯身重新給他包扎了一下掌心的傷口,另一隻手拿手銬勒緊綁匪咽喉的時候也磨出了血泡, 晏余處理過後一並包扎了起來。
醫院的走廊雪白寂靜,除了匆匆走過的醫務人員, 還有警方的人在, 韓城在跟他們溝通事故發生的過程。
但在那艘遊輪上發生了什麽, 還得問池容,現在的狀況卻無法詢問。
只能等手術結束。
“池哥。”許小遙端了杯熱水過來,蹲在旁邊小聲地叫他。
池容臉頰蒼白,搖了搖頭。
瞿白他們本來沒想告訴老管家,但萬一戚陸霄手術出了什麽意外,今晚也許就是最後一面,所以還是將老人接了過來。
池容抬起頭,眼眶一紅,眼淚突然就掉了下來。
“沒事,”老管家眼底也有淚痕,濡濕了皺紋,那雙蒼老的眼卻很柔和,抱住他,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不哭啊,孩子。”
手術室的指示燈不知道亮了多久,終於熄滅時,池容雙腿都冰涼僵硬了,站起來衝到門外,險些踉蹌。
醫生疲憊地摘掉口罩,寬慰道:“萬幸沒有傷到要害。”
戚陸霄中了兩槍,在後背左側,還有右肩,其實隻取子彈手術不需要這麽長時間,但遊輪遠離海岸線,就算救援人員一直在拿血袋輸血,抵達醫院時仍然無法避免地失血過多。
手術才格外棘手起來,中途心跳驟停,又緊急搶救。
離開手術室,先轉入了重症病房,池容眼眶通紅,守在玻璃牆外不肯挪步。
“池少,我跟韓城在這兒陪著,”瞿白勸說,“你先去睡一會兒吧。”
警方將陳赫緹和他的手下也都帶了回來,戚陸霄開槍擊中的是陳赫緹的右胸,避開了心臟,陳赫緹現在還在搶救中。
其余人死的死,傷的傷,輕傷的幾個已經被押到警局審問。
池容眼睫顫了下,他身體很疲累,意識卻格外清醒,他沒去睡覺,轉頭去找警方的人陳述了昨晚發生的事。
戚陸霄在重症病房待了一整天,身體各項指標都漸漸穩定下來,就被轉到普通病房,但人還沒醒,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醒。
在病房住了三四天,傷口已經開始恢復愈合,人卻仍然昏迷。
“應該是前段時間太累了,”晏余跟池容說,“多睡一會兒也好。”
阮願跟她爸爸媽媽到醫院探望過,刀刃鋒利,池容的手險些傷到神經,掌心縫了幾針,皮肉控制不住地發癢。
事故發生當晚,是宋寒生負責的晚宴,池容失蹤,戚陸霄又獨自離開,宋寒生得知消息心底就很不安寧,在病房外徘徊過一陣。
但池容也病了,還在發燒。
就誰都沒有久留。
池容臉頰蒼白滾燙,眼皮燒到酡紅,呼吸都是燙的,趴在戚陸霄病床旁邊,臉頰埋在他冰涼的掌心裡,攥著他的指.尖。
戚陸霄瘦了許多,池容盯著他消瘦之後更加鋒利的眉骨,和格外深邃的眼窩,稍微支起來,換成將下巴頦抵在他的掌心。
戚陸霄在昏迷中指尖微微蜷起,像撫摸在他的臉頰上,池容眼睫一眨不眨地盯住他的臉,小聲地叫他,“戚老師……”
無人應聲。
“我很想你。”池容親了下他的手心。
又怕壓得戚陸霄手麻,趴了一會兒,他垂下睫毛捏了捏戚陸霄的指骨和手掌,挨個將他冰涼修.長的手指捋平。
池容還沒退燒,而且幾十個小時沒怎麽睡過,瞿白他們勸不動,老管家就過來說:“小少爺,你先回家睡一覺,醫院離家不遠,要是先生醒了,我馬上給你打電話。”
池容眼眶都是澀的,迷.藥的副作用太大,他抿住嘴,勾住戚陸霄的指.尖,搖搖欲墜地被老管家扶起來,才終於肯離開。
瞿白開車送他回家,池容脫掉了西裝,身上卻還是那件染血的白襯衫,他鎖骨和胸前也都是血跡,將手裹緊去衝了個澡。
才衝掉一身濃重的血腥。
陷入柔軟的床被中,不像睡著,像是昏迷,他額頭還在發疼,就這樣昏睡了過去。
他睫毛在眼底遮出了濃重的陰影,在混沌的睡夢中辨不出年月,好像到了池俞剛去世,他被送到孤兒院的那年,冬天下了場很大的雪,他獨自蹲在院門外的台階上。
明知道不可能了,但還在等誰來接他。
他凍得手腳冰涼,小臉通紅,不遠處竟然有腳步聲踩著雪地過來,他惶然無措地抬起頭,卻又已經到了片場。
在拍完戲的晚上,戚陸霄到劇組接他,那雙漆黑的眼眸幽邃溫柔,俯身叫他寶貝,溫熱的掌心揉在他發頂,問他要不要跟自己回家。
他像走失的小動物,朝戚陸霄伸出手,再一轉頭,人卻不見了。
他站在漆黑的劇院裡,只有舞台上這一方是亮的,緊跟著無數顆白色的星星在劇院上方亮起,群星凝成了一片無邊無際的浩瀚洲流,台下的觀眾席也被冰雕的星星照亮。
他在人群中對上了戚陸霄凝望著他的眼睛,戚陸霄翹起唇角對他笑了笑。
他也忍不住彎了彎眼睫。
但往前走了一步,周遭變化,卻成了一條深夜靜謐的鄉間小路,月色高懸。
戚陸霄眉弓仍然很冷,但耳朵卻很紅,垂下眼將義肢遞給他看,義肢上的小燈燈在地上照出一個雪亮的光點。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