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秘書麻利地拿起電話,邵立軒則推門而入。
落地窗前的沙發上坐著青年,正偏頭注視著窗外,側臉白皙清透,濃密的睫毛一動不動,整個人看上去像是等身的精致人偶。
邵立軒的眼底無聲亮起幾個色度,輕咳一聲,道:“回來了。”
喬潤意回神,看向他的時候,目光微微有些飄忽。
但他很快將瞳孔對焦,笑了下:“嗯。”
邵立軒走過去,在他對面坐下,道:“早餐吃了嗎。”
“嗯。”喬潤意道:“你呢。”
“吃了。”邵立軒如實報告:“包子豆漿加煎蛋。”
喬潤意一時沒有答話。
他素來是精密而忙碌,整個人像支無往不利的劍,料峭地顯露著鋒芒,片刻都不帶停歇。
邵立軒觀察著他的神色,察覺他有些不對勁:“怎麽了,好像很累。”
“懶了三天,一時有點找不回狀態。”
邵立軒很能理解,道:“要不,我再給你放幾天?”
喬潤意莞爾,捧著茶杯抿了口,道:“我今天其實是來……”
“老板。”秘書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像往常一樣乾淨利落,擲地有聲:“各部門已經通知完畢,八點半準時會議室集合。”
邵立軒深沉地嗯了一聲,目光還在喬潤意身上:“你剛才想說什麽。”
“時間快到了。”喬潤意掃了一眼掛鍾上的時間,道:“等你回來再說吧。”
“……行。”深知他永遠把工作放在第一位,邵立軒也撐膝站起,又忍不住道:“你不一起?”
“我再犯會兒懶。”
他看上去好像失去了所有的鬥志,整個人變得有些雲淡風輕。邵立軒心頭浮起一絲怪異,猶豫著把目光從他身上收回,道:“那,你等我一會兒。”
喬潤意點點頭。
辦公室很快安靜了下來,喬潤意繼續靠著望向窗外,幾分鍾後,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喬潤意接通,裡面傳來喬滿意的聲音:“哥,你在公司吧?我有點事找你。”
“又要錢。”喬潤意慢悠悠地道:“放心,等我死了,遺產都是你的。”
“哥你怎麽這麽說話呢……我就是想跟你一起吃個飯。好久不見了。”
“上個月才見過,你從我這裡拿走了十萬,這麽快就花光了?”
他語氣溫柔,聽不出半分責怪。喬滿意先是有些心虛,但很快又理直氣壯起來:“我這不是開店嘛,做生意哪有百分百成功的。”
“那你就趁這段時間好好享受一下貧困的滋味吧。”
“哎,哥,哥……”
喬潤意掛斷了電話,又坐了幾分鍾,才歎了口氣站起身來。
邵立軒回到辦公室門前時,還一邊在秘書遞來的資料上勾勾畫畫,一邊頭也不抬地交代著什麽。等到秘書得令離開,他抬手推開門,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我忙完了……”
沙發上已經空無一人。
辦公桌上面有一封信,信上放著一張便利貼。
——不好意思,臨時有事,先走了。
揭開便利貼,下方的信封上寫著四個字:辭職報告。
兩分鍾後,辦公室門被猛地拉開,秘書愕然地望著自家老板倉皇奔出的身影,一臉呆滯。
喬滿意是了解喬潤意的,他往常大部分時間都在公司裡,所以每次找喬潤意的時候,他都會來公司,而在這裡,他總能達成夙願。
邵立軒在電梯裡才想起要給喬潤意打電話。
他的手抖得不成樣子,好在的是喬潤意的號碼就在快捷鍵上,很容易找到。
屏幕顯示正在撥號。
喬潤意避開了喬滿意,在樓下的垃圾桶前抽掉了手機卡。
隨後徒步走到馬路邊上,攔了輛車:“江州機場。”
喬潤意消失了,換掉了手機卡,不再上微信,不再任何社交軟件上透露自己的任何消息。
生命的最後幾個月,他想一個人慢慢地走,慢慢地與這個他仿佛熟悉,又仿佛始終陌生的世界告別。
也許世界也並不需要他的告別。
他的最終歸宿是在撒哈拉沙漠的一個偏遠鄉村裡,失去意識之前,喬潤意覺得這樣挺好。
再次有意識的時候,喬潤意接著想,乾燥的氣候剛剛好可以把他的屍體迅速風乾,總好過直接埋入濕地,被蟲蟻啃噬的好。
……等等,死掉還會再有意識嗎?
“吳秀秀,借個筆!謝謝!”
“學委學委,請教一下這題怎麽寫。”
“你怎麽不去問大喬。”
“大喬那不是睡著了嘛!我不好意思打擾人家,江湖救急,拜托拜托。”
“大公子!午飯後一起打籃球嗎?”
“嗐,別看了,人好不容易利用大課間休息一下。”
咚咚的拍球聲響在耳邊,伴隨著筆尖在紙上磨砂的聲音,還有獨屬於青春期孩子的嬉鬧聲,喬潤意緩緩抬起了頭。
耀眼的白光投在視網膜上,喬潤意抬起右手擋在窗前,察覺到了左手陣陣麻痹,他明顯已經趴在桌上睡了有一陣。
他環視這個陌生而熟悉的教室,看著一張張早已在記憶中搜尋不到的稚嫩臉龐,好一陣沒有動靜。
“大喬!”一隻手拍在他肩膀,有人道:“你醒啦。”
喬潤意回神,呆呆看著對方。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