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裴澈向國子監遞了假,一直都沒過去。除了偶爾在家兩天外,其余時候,他幾乎都待在那小販家中。梁平帝心裡十分好奇,恨不能讓人直接趴在他們的屋頂上,聽聽他們都在裡頭說些什麽才好。
徐海見梁平帝猶豫不決,便點出了一個人:“皇上,您看高大人怎麽樣?”
“高世昌?倒是有一張利嘴。”梁平帝問道,“不過,他是與哪家有瓜葛?”
徐海微微一笑:“皇上,您忘了嗎?去年馮老大人代您出巡,途中殺了一批貪官汙吏,這其中,就有高家的人。聽說當時高大人知道此事,快馬加鞭派人前去求情,保證會約束好高家族人,不讓他們再犯事。可馮老大人沒有手軟,還是殺了那人,兩家的仇怨,也是那時候結下的。”
梁平帝蹙起眉頭,高世昌於他還有些用處,所以當時他對求情之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二人自行處置了。
“馮師就是太孤高了,得罪人也是在所難免。不過,他也是為了我大梁百姓才會這樣做,朕若是派高世昌去觀禮,會不會有些不妥?”
徐海準確地接收到梁平帝想要個台階下的信號,立刻開口說道:“臣子家事,皇上您如何得知?您不過覺得高大人辦事妥帖,才將他派去觀禮,又有何不妥呢?”
梁平帝笑道:“是啊,朕如何得知他們二人的齟齬呢?擬旨下去,讓高世昌到時前去觀禮。”
“奴才遵旨。”
……
三月初二,是江淼與二叔二嬸約定好的日子,江淼的馬車剛到路口,便發現二人已經在那了。從二人的樣子看上去,他們應該等了有一會了。
瞧見這麽大這麽漂亮的一輛馬車,夫妻二人都有些局促,一時竟不敢踩著踏板上車去。
“我身上髒,讓你二嬸坐裡頭去吧,我和這位小哥一起坐外頭就成。”江二叔道,他身上的衣裳其實很乾淨,只是補丁摞補丁的,讓他在這些人面前有些自卑。
“我也坐外頭!”江二嬸連忙道,她也怕給人的馬車坐壞了。
“沒事的,今天就我一個人過來,裡頭空得很,大家都坐得下。”江淼不由分說,便虛推著二人上了馬車,進入車廂。
兩人渾身僵硬地坐在位置上,手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放。這車墊是用細綢子做的,他們做慣了農活的手太粗,萬一摸的時候勾絲了怎麽辦?在他們農家,誰能有件細綢子做的衣裳,都算大戶人家了。
“二叔,二嬸,你們喝茶。”江淼倒了兩杯茶過去,精致的杯子,再次讓二人無所適從,喝茶的時候兩手緊緊捧著,生怕一個拿不穩就摔碎了。江二叔記得,族長家有幾個差不多的杯子,每年只有征稅的老爺來了,他才肯把杯子拿出來用的。
江淼有些無奈,也不知道應該怎麽勸他們輕松點。古代天然分明的階級制度,在每個人心中根深蒂固。老百姓在面對權貴時,自然而然就有低人一等的感覺。最可怕的是,這種感覺是發自內心的,並不只是表面的屈從。
馬車的速度很快,不到午時,便趕了回來。江淼讓車夫直接送他們去那座江宅,這會兒,裴澈應已經將國公府的人帶過去了。
從上去那輛富貴的馬車開始,到下馬車時一眼望不到邊的富貴宅子,江二叔夫妻兩的價值觀不斷被刷新,此時此刻,他們終於對江淼“嫁”入豪門這件事,產生了些許真實感。故事可以亂編,這宅子卻騙不了人!
“裴澈見過二位長輩,二位一路奔波來此,想必已經餓了,我吩咐人備了薄席,為二位接風。”裴澈覺得江淼是他的恩人,那麽對於恩人的長輩,自然也是要尊重些的。
江二叔他們被裴澈的樣貌震住了,愣愣地呆立原地,盯著裴澈說不出話來。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又被他的話弄得有些迷糊。
江淼小聲提醒到:“他就是和我有婚約的那個人,名叫裴澈。他說叫人弄了點酒菜給你們吃。”
“哦哦,”江二叔連忙點頭,再三道謝,表示他們隨便吃點就行了。幾人跟著裴澈進了正廳,一桌豐盛的菜肴出現在眾人面前。滿室的香味讓早已饑腸轆轆的幾人都克制不住咽口水的衝動。
“請兩位上座。”裴澈有禮地將上座讓給他們,然後自己和江淼一左一右陪座。雖然桌上的菜很多,但在座的除了江淼吃得噴香外,其余三人吃的都不太好,特別是被兩人夾在中間的夫妻倆。
裴澈顧忌他們二人是江淼的長輩,便想盡力表現出風度翩翩的模樣,吃飯時的一舉一動都美的像畫一樣,他覺得自己的儀態,一定能讓他們讚不絕口。
可是他有所不知,兩人見他越是這樣,他們就越放不開,也想盡量吃的好看些,這樣才不會給江淼丟人。
江淼快速吃完,然後將裴澈叫出。裴澈有些不解,覺得長輩還沒下桌,晚輩不好先走。只是江淼似乎有急事,他只能道一句“失陪”,然後起身跟著江淼往外走去。
“阿淼,你叫我出來作甚?”
面對他的疑問,江淼翻了個白眼:“再讓你坐下去,我二叔二嬸飯都不會吃了。你平時在我家吃飯也不這樣啊,今天幹嘛這樣端著?”要不是知道裴澈為人,江淼都要認為他是故意來個下馬威了。
裴澈道:“長輩面前,豈可如此放肆?當然要舉止有度,他們才會覺得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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