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世元被他一頂,臉色有些難看,就在這時,坐在一旁前來觀禮的高世昌出聲了。
“馮大人好大的官威啊,怪道人家都說,朝堂有二馮,可頂半邊天。依我看,國公爺這話說得不錯,本來娶男妻就不是什麽光彩之事,偏還要受人轄製,丟了世家風范,此等不孝子孫,要是放在我高家,早就逐出家門了。”
高世昌原本以為自己此行不會太順利,可他沒想到,裴家叔侄二人竟鬧得這樣僵了,甚至不顧外人在場,便冷言冷語。他是不介意再添一把火的。
馮家大舅冷哼一聲:“高大人可知流言止於智者為何意?你是在質疑皇上的決斷?我外甥是聖旨賜婚,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安有你置喙之理?至於你高家的規矩,呵,還是不提為好。”
一個呵字,盡顯輕蔑,高世昌想起去年的事,雖然死的只是一個族人,但對他而言,也是莫大的恥辱!他臉一放,與馮家大舅唇槍舌戰,兩個文人罵起人來,既有文采還時不時引用個典故,戰況之激烈讓人瞠目結舌。
裴世元和裴澈靜靜地聽著二人你來我往吵了一路,直到震天響的鞭炮聲傳入耳際,他們才發覺,車隊已經到巷子口了。
製式一樣的幾十輛馬車有序前行,幾乎要將整條街都堵住了,百姓們無不駐足觀看,他們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能得此厚待,瞧這架勢,必然是被上城的大戶人家看上了。
大梁的鞭炮最高為一千響,可眼下,劈裡啪啦的聲音響了很久,中間也不見停頓。馮家大舅大聲問道:“澈兒,這鞭炮是哪裡買的,我聽著,大概有五千響了。”
“舅舅,這是阿淼的主意,他讓人將鞭炮兩兩相連,只需點燃一次,便可響上許久。”裴澈道。本是普通不過的事,但沒有人先想到,便也算個巧思了。
鞭炮聲停了後,車隊緩緩駛進巷子,停在了江宅前面。江宅正門大開,附近都是圍過來看熱鬧的百姓,人聲鼎沸的樣子,給這場景增添了幾絲喜慶。
“忠國公府裴家前來下聘,欲替國公府世子求娶江家郎君,願二人日後鴛鴛比翼,琴瑟和鳴,恭請江家長輩應允。”主持儀式的是國公府花大價錢請來的,為人不古板,懂得變通,就連求聘的台詞,都根據二人的特殊情況做了更改。
裡頭很快傳話應允,應允之後,便恭迎幾人往裡頭就座,而後再由主持之人站在江宅前面,將忠國公府的聘禮單子一樣又一樣念給眾人聽,他念一句,仆人便往裡抬一樣。
聘禮絡繹不絕,花了近半個時辰的功夫,才堪堪念完。這樣的場面在西城這邊從未見過,人人驚歎的同時,思緒卻還是停留在這人說的第一句話。
什麽叫國公府世子,求娶江家郎君?求娶的,怎麽會是個郎君?
眾人疑惑不解時,有那消息靈敏地便說了:“據說上城那些高門大戶早已傳開了,說是皇上給忠國公府的世子爺賜了個男妻,欽天監的大人算出他們是天作之合,而且這婚事,是那世子親自求來的!”小門小戶隻敢私下議論,不敢大聲宣揚,以免引來報復。不過眼下都來下聘了,再沒有避諱的必要。
“男妻!”大夥兒都表示很驚訝,男子相戀之事倒不是沒聽說過,但大多都是藏著掖著,生怕被人發現的。沒想到這兩人竟如此大膽,還敢去求聖旨?
“可不是!聽說裴世子對那男子格外鍾情,但家裡不同意,他便在皇宮裡跪了三天三夜,才讓皇上開恩,賜下聖旨為二人指婚!”那人得意洋洋地把不知傳了幾手的假消息公之於眾,哄得大夥都覺得,裴世子確實深情,也不知那男人是何等風姿,才能得裴世子青睞!
屋外聊得熱火朝天,屋裡也不遑多讓。高世昌見到高堂之上二人第一眼時,便看出了他們的忐忑。所有的流程走完後,他拿出皇上聖旨,開始宣讀,皇上是媒人,總不能一毛不拔,這道聖旨是給他們添禮的。
仗著聖旨還在手上,高世昌準備將剛剛沒撒完的一口氣撒在他們頭上,便微笑著說道:“高某奉皇上之命前來觀禮,不知二位是出身自溧陽江家,還是奉元江家?”
他口中所舉,都是當地的江姓大族。江淼家五百年前或許和他們有瓜葛,現在卻根本沒半點關系。
江二叔和江二嬸聽不太明白他的話,那家生子在旁邊小聲解釋後,江二叔煥然大悟,原來是問他們住處。
“這位大人,我們是江家灣江家的,就在東邊官道五十裡外。”江二叔笑得憨厚。
高世昌撲哧一聲:“這地方聞所未聞,想必十分偏僻,不知二位以何為業?”
家生子再次小聲解釋,江二叔道:“平時就在家裡侍弄點田地什麽的,還養了幾隻雞。”
高世昌哈哈大笑,看向馮家大舅和裴世元:“馮大人,國公爺,恭喜兩位結的一門好親事,以後糧食和雞,估計少不了你們吃的了。”
裴世元尷尬一笑,馮家大舅冷著張臉,要不是高世昌此刻還拿著聖旨,他恨不得上前一拳砸歪他那小人得志的嘴臉。
裴澈的表情和馮家大舅如出一轍,此人身為朝廷官員,卻對百姓無一絲憐憫之心,還引以為樂,真是敗類!
高世昌得意地看著他們,心裡爽快極了,又問道:“田裡活計不少吧?改天忙不過來,可以請親家幫忙,就是不知道我們世子爺,會不會下地了?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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