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給裴澈用的是豆沙餡,對於這樣的新手來說,豆乾餡乾散,不會捏出湯汁來,也不怕會包破了。
江淼手很巧,隻幾下便捏出了形,再用刮板一按,可愛的小桃子就出現了。裴澈緊盯著他的動作,覺得自己學會了,便也自信滿滿地開始做。
事實與想像從來都是相違背的,很顯然,他是“學廢了”而不是“學會了”,即便是用難度較低的豆沙餡,他也沒能做出江淼手上那麽漂亮的桃子。終於,在包壞了好幾個劑子之後,他終於捏出個桃形。
江淼不忍心打擊他,他覺得更像屁股呢。
一上午的時光,裴澈興致勃勃地捏出了數十個“屁股”。而江淼也飛快地把其他壽桃都包了。
接著便是做葉子和上色,染了紅曲粉的桃子活靈活現,染了紅曲粉的“屁股”,也還是像屁股。
江淼把壽桃上鍋開蒸,然後看向裴澈,道:“裴公子,你能說說你此行到底是有什麽目的嗎?”雖然這人玩得挺開心的,但他還是覺得,這位裴公子紆尊降貴地來這裡,不會只是為了買壽桃。
裴澈也不意外他會問自己,他說道:“還記得上次我問你為什麽不用刷子嗎?你說是因為光照不同,桃子的顏色才有深有淺,我受了點撥後回去仔細觀察光線,畫了一幅畫,自覺於丹青一道有些增益,便想再來與你聊一聊,看能不能再受些點撥。”
江淼聽完他的解釋,這才明白他那天那句“受教了”是什麽意思,同時,他也被古人虛心向學的精神震撼了,為了一句話,竟願意到這麽個窮地方來。如果他當初有這樣的精神,說不定就不用去新東方拜師了。
“裴公子,您可能要白跑一趟了,我那天就是隨口說的,您能領悟出別的是您自己聰明,和我沒多大關系。”畫畫這種事,江淼只在讀書的時候做過,那時候除了主課外的其他科他都挺喜歡的,但這不代表,他能用那點拙劣的技巧來教古人了。
“你的壽桃做的如此出色,想來若沒有一定的慧根也是做不出的。既然都是技藝一道,想必還是有些共通點的。”裴澈道。
江淼笑了,他倒不迂腐,只不過不知道其他讀書人,會不會把畫和做點心扯到一處統稱為技藝。
看在這句話還挺動聽的份上,江淼拿出了小刀和一個大蘿卜,認真地削了起來。他低著頭,嘴角噙著一絲微笑,手起刀落之下,只見白色的蘿卜皮不停地往下掉。裴澈不知道他怎麽突然削起了蘿卜,但見他的動作之中另有幾分美感,便隻耐心地等著。
“喏,送給你。”江淼把蘿卜遞到他面前,手臂微微一震,將多余的蘿卜碎屑抖落,一朵潔白無邪,玲瓏剔透的水晶花便從他的手心開了出來。
“送給我?”裴澈盯著這朵花,心中大為震撼。他沒想到,一個又粗又難看的蘿卜,竟能在他面前變成這麽美的一朵花?
“嗯,其實我在畫畫上確實沒什麽特長,但做吃的我挺在行。要不你拿這朵花沾了墨印在紙上,好像也挺好看的?”江淼突發奇想,提議道。他見過有人直接給魚刷墨作畫的,畫出來賊像!
裴澈被逗笑了,他接過花,微涼濕潤的感覺從手裡一直透到了心上。
第27章 老車夫, 帶帶我
“少爺, 您回來啦!”
裴澈剛一進門,就有人圍了上來,給他更衣淨手上茶。
“將我帶回來的東西給各院分了,祖母和小少爺的我自己拿過去。”裴澈喝了一口熱茶, 渾身都暖和起來了。冬日裡出門就是這點不好, 即便馬車裡熏了爐子, 寒風還是能從四面八方湧來,穿進骨頭縫裡,將身上的熱乎氣全部帶走。
“是!”蟬衣往外走去,按他的吩咐將壽桃重新蒸熱後分了出來, 幾籠拿回了院子,其他的又派丫鬟小子們給各個院子送去。
裴澈讓問荊帶上食盒出門, 他先去了祖母那裡, 發現她又把自己關在小佛堂禮佛, 便讓問荊把食盒遞給了一旁的高嬤嬤。
“嬤嬤, 勞煩你將此物放灶上溫著, 待會祖母出來了,給她用一些。裡頭都是豆沙餡的, 不怕犯了忌諱。”他祖母每月這幾天都會茹素, 一點兒葷腥都不沾。
“哥兒有心了,等小姐出來, 老奴就給她端上來。”高嬤嬤慈祥地看著裴澈,她這一輩子都未嫁人,心中早已將小姐的孩子當成了自己的。在這些小輩之中,她又最喜歡裴澈。
“我拿的多, 嬤嬤也跟著用些, 有人陪著一起, 祖母也能多吃些。”自那次驚悸之症犯了後,祖母的身體越發瘦弱,裴澈經常過來陪她吃飯,希望她能多吃些。
“有哥兒這份孝心在,小姐必定會多用一些的。”
“那就有勞嬤嬤了。”
裴澈從祖母的院子裡出來後,走進了旁邊的一個小院子。院子裡的人見他來了,連忙向他請安問好。
“杏兒,小少爺今天吃了什麽?用了多少飯?可和你說話了?”他看向最前頭的那個侍女。
“回大少爺,小少爺今天吃了不少,有一盞乳鴿湯,一個雞腿,兩塊蒸魚,還吃了一碗香米飯。奴婢和小少爺說了很久,他還是如以往那般,沒有說一句話。”杏兒細聲細氣地答道。
裴澈在心裡歎了口氣,他接過問荊手上的食盒,說道:“你們下去吧,這裡暫時不用侍候。”
他提著食盒往臥房裡走,裡面到處都靜悄悄的,床上沒人,小榻上也沒有人。裴澈將食盒放在桌子上,走到窗邊的櫃子旁,伸手一拉,櫃門順勢打開,裡頭正坐著個六七歲模樣的孩子。他低頭把玩著手上的玉雕小魚,即便發現櫃門打開了,也沒有絲毫的動作,甚至不曾抬眼看一看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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