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太平年間,這個要求先帝也不是做不到,可現在南方水患遲遲未治理好,滔天洪水肆虐千裡,他又怎能安下心來呢?心中的沉鬱讓身體的疾病更難治愈,眼見著,先帝就消瘦得不成人形了。
尋常家庭,老父病重,兒子們自然是要齊心協力攻克難關的,可放在皇家,卻似一場潑天的富貴擺在眾皇子面前。只要誰能討好先帝,誰便是這大好河山的主人。
在這場孝敬比賽中,三皇子聯合他的母親把控后宮,贏得了在先帝面前日夜侍奉湯藥做孝子賢孫的名額。先帝也感念這個兒子的純孝,對三皇子的態度一天比一天親近信賴。
就在三皇子以為自己能夠順理成章奪得天下之時,一則消息傳來,南方洪水退了,及時出謀劃策在前方開挖河道將洪水分流,使之不再肆虐的人,便是忠國公府的裴世傑。除此之外,他還和自己的妻子留在水患肆虐之地,替老百姓分憂解難。因著裴世傑與四皇子交好,有些事情四皇子也派人參與了,朝中之人便將功勞記在了四皇子身上,一時間朝廷風向由三轉向了四。
先帝聽聞此消息,不由精神大好,一副沉屙盡去的樣子,似乎馬上又能做起來處理政事了。本來稍稍偏向三皇子的心又移向了四皇子。三皇子恨得咬牙切齒,心中早把擾亂了一切布局的裴世傑撕碎了一百遍。
那段時間的三皇子府,用愁雲慘霧來形容也毫不誇張。無論是男丁還是女眷,個個都是一副大勢已去的頹喪模樣。
偏偏沒多久又傳來裴世子夫人久隔多年再次喜獲麟兒的消息,就更令大家心中鬱結了。
先帝聽聞此消息,於朝堂之上稱讚裴世傑夫婦為朝廷做的貢獻,不止對他們大加賞賜,還說馮安雪腹中的是帶來福運的仙童,將來必定有所作為。
此言一出,忠國公府的地位再次往上拔了一層,天子一言,不僅許了這一代的地位權勢,甚至連下一代都許了。聖上都說了他將來大有可為,誰還敢擋住他的路途呢?
由於生育在即,夫婦倆待在家裡很少出門,對於外界的風風雨雨,也隻當做是很快就會消散的流言。但等馮安雪生下了裴沐後,他們發現,上門來恭賀的人簡直要把忠國公府的門檻都踏破了。裴世傑夫婦察覺到了不妥,他們本無站隊之心,幫著疏通河道,解決水患也只是不忍黎民百姓遭殃罷了。
為了不讓忠國公府陷入奪位之爭的爛攤子中,裴世傑與父母商量後,決定等孩子大一些後,立刻帶上裴澈和裴沐,離開京城,四處巡遊,待大局已定之後,再回來。如此一來,忠國公府便可不涉其中。畢竟他們一走,府裡老的已不上朝堂,年輕的庶子們又沒有資格,淡出視線一段時間後,便沒人會再盯著此事。
他們出事的前幾天,裴世傑便與父母商量,決定趁著此次還願之機,帶著一家人出去。老太太自然是不舍的,但她也知道輕重,並沒有橫加阻攔。
可是不等出發,裴澈卻突然感染了風寒,暈暈乎乎地躺在床上起不來。如此這般,老太太自然不願裴澈再跟著去,隻說讓他們還願歸來,待裴澈身體好了,再行出發。
早點晚點倒是沒關系,夫妻二人想著等他們出去了,老太太得有好長時間見不到孫子,便決定讓裴澈在家多留幾天時間。
聽到這裡,裴澈低垂下頭,歎了口氣。看來當年之事,祖母也並無全部告訴他。他只知道爹娘是為了還願,卻不知裡面還有這一層。
“你對我家之事,了解的倒是清楚。”
趙維苦笑一聲,道:“世子有所不知,當年洪水泛濫之際,我也在那裡做生意。洪水過後,我幫著你父親一起救濟災民,其中一部分糧食,便是我拿貨物換來的。因此,你父母認為我心懷百姓,是義商,言談之間難免親近。後來,他們又得知我與你二嬸娘的淵源,便將我看做是親人一般推心置腹了。”
“只可惜,他們看錯了人。”裴澈怒視著他,這個趙維,辜負了他爹娘的信任!
“是啊,他們看錯了人。”趙維的表情痛苦極了,就因為當年一念之差,這些年來,他無時無刻不遭受著來自內心的譴責。
裴澈說,他至今不娶妻生子是因為還念著當年與表妹的那段情,只有他自己知道,似他這種背信棄義之人,根本就不配有子孫後代。
見他這副樣子,裴澈沉默了一會,說道:“繼續說下去。”
“你父母出發還願之後,突然有一天,我的舅父遣人請我進府一敘……”
趙維與舅父關系因為當年退婚之事,已經不算太好了。但兩家的交情還維系著,所以一聽此事,便立刻備禮上門拜訪。
到了李府後,他見到的卻不是他的舅舅,而是他的表妹,三皇子側妃李歡顏。
趙維看見表妹後十分驚喜,這是他們年少分離後的第一次見面,即使她做不了自己的妻子,也還是自己的表妹。但趙維也知道,若無大事,表妹是不可能回娘家,更不會假借她父親的名義請自己上門。
果然,短暫的敘舊之後,李歡顏表明了自己的真實來意。她稱自己已經知道趙維和裴世傑夫婦交好之事,希望他能去勸說裴世傑為三皇子效力。
趙維甚至沒有思考,一口就回絕了此事。朝政之事豈是他一介商賈能夠左右的?裴兄要為何人效力更不在他的管轄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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