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空說:“走山下的官道,往梁京的反向,走個二十多裡路,那裡有個叫楊樹村的地方,每旬都有大集,來來往往的人很多,什麽都能買到。”
“哦?了空師傅,據我所知,這後山有條路可以通往水波縣,路程比你去楊樹村還更近些,你為何不去那縣裡買?”裴澈佯裝好奇。
了空撓了撓自己光禿禿的後腦杓,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縣城裡東西都更貴呢,小寺香客少,平時的用度也緊張,能花更少的錢買東西,那多走一段路,自然也是樂意的。”
江淼稱讚道:“了空師傅做事精打細算,真是會過日子的人。想必你已經當了很多年的典座僧了吧?”
裴澈也緊緊盯著他,看他會說些什麽。雖說他當時年歲有些小,但小一些才更好收買不是嗎?
了空不好意思地笑了:“這是小僧當典座僧的第三年,在我前頭,這事是了智師兄管的。”
聽到一個新名字,兩人都激動了。
“不知這位了智師傅現在何處?能否請他過來一見?”裴澈問道。
了空神色有些黯然:“了智師兄他……恐怕不能過來。”
“了智師傅他可是有恙在身?”
了空點頭:“了智師兄他三年前一次下山采買東西,正好遇見流匪搶劫路人,便上前救人,誰知一時不察,被流匪砍斷了腿。雖說那流匪被抓住了,可他的腿卻也只剩下了一條了。”
他歎了口氣,繼續說道:“自從了智師兄只剩一條腿,他整個人都變了。以前他很愛笑,從這事後,就幾乎再也沒有開懷過,整日把自己關在禪房裡,除非必要,一般不出來。”
裴澈恍然,怪不得圓心說寺裡有七個人,他那時卻只看見六個人,原來有一個人藏在屋裡。
那麽,這位了智師傅會不會是當年之人呢?
裴澈提出要去看看這位了智師傅,了空不知道他心裡打的什麽算盤,想著客人有所求,那就帶他去看一看。在他看來,了智師兄確實也應該多和旁人說說話,聊聊天什麽的,這樣才不會入魔障。
兩人跟在了空身後,朝著禪房的方向走去。這慈濟寺雖說不大,但房屋修葺時回廊卻多,他們跟著了空繞來繞去,好一會才走到一間屋門緊鎖的禪房外。
“師兄,師兄,你開開門。”了空上前幾步,一邊敲門一邊叫喚。
門裡開始沒動靜,後面便傳來木棍敲地的聲音,想來是這位了智師傅拄著拐過來開門了。
“師弟,你找我什麽事?”了智臉色蒼白,是那種常年待在屋子裡不見陽光的白,臉也瘦削,眼神中透著一股厭世的情緒。想想也能理解,一個好端端的人,突然殘疾了,誰心裡能不留下點陰影呢?
“有兩位客人想來看看你,就是上次給咱們慈濟寺捐了一大筆香油錢的。你可不能對人家犯混。”了空壓低聲音,在了智耳邊囑咐了幾句。
了智也並非是非不分的人,雖然他對於出來見人全無好感,可是人既然已經來了,他也不會特意推辭。
幾人在禪房外的石桌子上坐下,裴澈打量了一會了智,心裡難免沉了一下,這了智看上去比了空大幾歲沒錯,可放在那時候,也就是個毛頭小子,會是他嗎?
裴澈把剛剛詢問了空的問題,又問了一遍。了智的回答和了空的差不多,甚至接任這個職位的方式也差不多。
只不過了空是因為他受傷斷腿,他卻是因為前頭的師叔身亡之故,而他接任的年頭正是裴澈父母去世的那一年冬天。
乍一聽前任典座僧死去的消息,裴澈簡直說不出話來了。此行本就是為了調查此人有無被收買的可能,現在他死無對證,當年那件事真真要成為一樁懸案了。
他的手冰涼冰涼的,江淼見他狀態不對勁,連忙在下方伸手握住他的手用力捏了捏,示意他振作起來。
只要做過某事,就一定會留下痕跡,有時候,死人也會告訴你真相。江淼憑著自己多年來縱觀各種破案小說和電視劇的經驗,覺得那和尚的死肯定有蹊蹺。
“不知悟明大師是如何去的,聽你形容,他似乎正值年富力強,如何會突然暴病身亡呢?”江淼問道。
這個無需了智回答,了空搶先便說了:“悟明師叔是去采買的路上被野獸咬死的。”
江淼做驚訝狀,道:“官道上竟有野獸咬死人,那來往的民眾豈不是危機重重?”
了空搖頭道:“不是在官道上被咬的,而是在後山那條小路上。剛剛小僧說的不去水波縣采買的原因除了那裡的東西更貴之外,這件事也是一個原因。自從悟明師叔被野獸拖走之後,我們再不敢一個人過那條路了。”
拖走?江淼很快抓住了關鍵詞,意思就是說,他們並沒有發現悟明的屍身。
“悟明大師被野獸拖走,說不定還尚在人世,你們為何如此確定,他死了呢?”
了空愣了愣,然後說:“悟明師叔的僧袍在那裡,上面全是血跡,衣服也有被撕咬的痕跡,不是被野獸咬死拖走,還能是什麽呢?”
“說不定他只是留了很多血,後來又被好心人救走了呢?”
了空笑了笑,道:“施主說笑了,假如悟明師叔真的尚在人世,他為什麽不回來寺裡找我們呢?雖然我們也希望師叔能不遭此橫禍,可此事已經發生了,吾等只能接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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