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淼注意到,溫嬸子在說這話時,眼裡不悲不喜,似乎人們利用她的痛苦再次將她刺傷一事是微不足道的。她靜靜地等待著江淼的決定,沒有一絲怨懟。
“生老病死都是有定數的,哪能怪在別人身上?至於霉運不霉運的,單看您那些孩子個個都健健康康的,就知道是假話了。”江淼道。
溫嬸子頓了片刻,然後笑道:“既然掌櫃的不介意,那我明天就去上工。”
“行,我家鋪子就在明豐街靠東頭的位置,門前有一片空地,搭了棚的便是。”江淼將位置告訴她,他說的很詳細,怕到時候溫嬸子找不到他的店。
溫嬸子道:“招牌是江家小鋪嗎?我也粗粗識得幾個字,到時候定能尋到。”
江淼笑了:“這樣最好。”他有些奇怪,古代一般女孩能認字的家庭,條件應該都挺好的,怪不得溫嬸子的談吐聽上去和尋常婦人有些不一樣。
因為心裡好奇,所以直到帶著兩個孩子回家時,江淼都有些心不在焉的。因此,他沒注意到,側門邊上,此時正站著一個人。
“裴澈哥哥來了!”一個沒注意,一個不會叫人,三人之中,只有小石頭歡快出聲。
江淼心裡一驚,抬頭看去,果見數十日不見的裴澈此時正站在門邊也朝這邊看過來。與他視線對上的瞬間,江淼有些不自在地移開了眼睛。
“小木頭,你哥哥來了。”江淼推了推裴沐,讓他上前去。
裴沐仰頭看了看他,然後走到裴澈面前,拉了拉他的手。裴澈摸了摸他的腦袋,牽著他的手,等待江淼打開側門。
江淼僵硬地走過去,裴澈微微讓了讓,可近的仿佛只要微微一動,兩人就能碰上。他摸出鑰匙,幾次都對不準鎖孔。裴澈歎了口氣,接過他的鑰匙,將門打開,而後更是仿佛主人一樣,掏出鑰匙,將房門打開走了進去。
江淼和小石頭跟在他們後面往裡走。一進屋,江淼就假裝若無其事的樣子說道:“我去做飯了,小石頭,小木頭,你們要不要跟我一起啊?”
小石頭還沒出聲,裴澈先開口了:“小石頭,你帶沐兒進書房去寫寫字吧。”
“哦。”小石頭乖巧地答應,然後牽起裴沐的手往書房走,快進屋的時候忍不住回頭瞧了他們一眼,臉上有些擔憂的神情,想來是感覺兩人之間有些不對味了。
江淼眼睜睜地看著能夠打破尷尬的兩個人離開,不由痛心疾首。
“呃,裴澈,我去做飯了,你自便。”快速扔下這句話後,他趕緊走進廚房,不料,裴澈也掀開簾子跟了進來。
往常這位爺幾乎不進廚房,這會兒跟了進來,也不說幫著乾點活,就直勾勾盯著江淼的背影,一聲也不出。
江淼努力忽略身後的視線,可卻怎樣都做不到。他歎了口氣,轉過身道:“你到底想幹什麽?”
“為什麽不來國子監?”裴澈看著他,聲音有些落寞,眼神裡也藏著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自那天起,江淼再也沒去過國子監,雖然東西還是按時讓人送來,可裴澈總覺得心裡空落落的。
“我不是忙嘛,”江淼尷尬地笑了笑,“鋪子剛開,要做的事多得忙不過來。”
“信也沒時間回?”裴澈之前請了太久的假,不好再請,江淼不來,他只能寫信了。
“不是回了嗎?和菜壇子一起送上去的。”這個江淼就不認了,怎麽能說沒有回信呢?
“你管這叫回信?”裴澈面無表情地從胸前掏出一張紙,打開發現上面寫著“安好,勿念”四個大字,接到回信的那天夜裡,他對著這張紙整整看了一個時辰。
“這不是回信,是什麽……”眼見裴澈的臉越來越黑,江淼的聲音也越來越小,“我能認識幾個字?都沒正經上過學。”
他很快找了個好借口,雖說這有點對不起辛辛苦苦開展九年義務教育的郭嘉爸爸,但在這古代,他確實沒上過學嘛!
裴澈冷笑一聲:“既如此,那便收拾東西,與我一起去國子監讀書。”裴澈不知道他的字哪裡認的,但這家夥認識的字絕對不像他自己說的那樣少。
看他神色不似作偽,江淼懵逼了:“你……你開玩笑的吧!”
“這怎是玩笑,未來的世子夫人,豈能從未讀過書?要是讓旁人知道了,豈不是會讓國公府蒙羞?”裴澈冷聲道。
江淼一愣,然後將手上的刀往砧板上一剁,凶狠地說道:“你把剛剛的話,再說一遍!”
裴澈歎了口氣,渾身的氣勁突然散了:“阿淼,這才是你。剛才的話非我本意,只是我想知道,在你心中,是否我就是會說這種話的人?我不明白,你這段時間為何要對我如此客氣。如果是因為那兩件事,我再次誠懇地向你道歉,希望你別再生氣了。”裴澈有些失落,明明從一開始認識,江淼就對他沒什麽好臉色。
江淼呆住了,他看著渾身溢滿悲傷的裴澈,有些不知道說什麽好。沉默了很久,他終於開口。
“我知道你不是這種人,我也沒生氣,我就是覺得有些尷尬。上次鋪子那事是我矯情了,可能在你心裡覺得很奇怪,明明宅子我都收下了,為什麽輪到鋪子了卻要假清高不肯收?我其實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想的,反正當時就是不想要!”
江淼煩躁地抓了抓頭,有些語無倫次,“後來你說了幾句我又收了,就覺得自己挺窩囊的。我一個大男人,什麽都要別人幫著才能做好……可能是自卑吧,你什麽都有,什麽都幫我想好,我卻什麽都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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