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知怎麽的, 第一天傳了消息, 百姓們第二天就去衙門了。這會兒大家都還有余糧,雖不敢吃得太多,但也不至於挨餓,怒氣自然也不會高漲, 以至於裴澈隻三言兩語,便把這些人勸回去了。
那支商隊回來得也太過湊巧了, 而且徐管事讓人去打聽了一下, 發現他們收購山貨的價錢很高, 米價卻很低, 這樣一來, 只要是有腦子的人,都知道應該去哪家買了。
他氣得面色鐵青, 萬萬沒想到, 他會被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子擺了一道。剛開始他還以為那裴澈只是一個貪心不足的人,沒想到他從一開始就打著和他唱對台戲的主意, 這樣一來,就別怪他心狠手辣了!
徐管事招來身邊的人,如是這般地說了一通,而後嘴角浮起一個陰險的笑, 一看這滿肚子壞水的模樣, 就知道他沒安好心。這與他平時裡溫和仁德的模樣大不相同, 若是不了解他的人看了,必定會大吃一驚。
……
江淼這邊還不知道有人正挖空了心思準備對付他。他這會正躺在床上,享受著來自裴澈的按摩。
今天在糧鋪板正地站了一天,竟然有些腰酸背痛。江淼不由感慨,真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啊。想當初他擺攤做生意時,不止要站那許久,而且每件事都得自己上手去做,身體卻不會覺得這般不舒服。
當然,也許那時也是不舒服的,只是沒人心疼他,即使不舒服,他也只能忍了。現在身邊躺著個人,不自覺地就想訴訴苦,讓人關心關心自己。
江淼意識到自己的這個想法時,還有些不好意思。但馬上他就看開了,誰也不是鐵打的不是,想讓人心疼自己怎麽啦?前世今生加在一起,他無依無靠過了大半輩子,如今身邊有個知冷知熱的人,朝他撒撒嬌怎麽了?他們可是合法的!
想到這,江淼當即便招呼裴澈把他的胳膊腿也一並按按,理所當然地壓榨著裴澈的勞動力。可憐裴澈這位知州大人,白天要上班,晚上回家還得兼職按摩,世家子弟的尊嚴一點也沒有了。
不過,他還是很會為自己討好處的。把人按軟了後,手便開始不老實,江淼完全沒意識到,還在那“輕一些”“重一些”地吩咐。等裴澈的手越過雷區,他才意識到不妥,可惜的是,這會他除了躺在被窩裡,眼含熱淚地斥罵幾句外,也做不了其他的了。
吃飽喝足的裴澈心情很好,這段時間忙忙碌碌,他們的夫夫生活質量都下降了不少。憐愛地看著一旁累極了已經睡著的江淼,裴澈低頭在他臉上胡亂親了幾下,惹來無力的一巴掌後,便好心情地去廚房燒水了。
一番折騰下來,已是深夜,裴澈爬上床,抱著枕邊人沉沉入睡。
……
“客人,您要買多少米?”豐收糧鋪的夥計問道。
他覺得眼前的客人看上去有些奇怪,一進糧鋪,就四處亂看,似乎想把這屋裡的陳設一起收入眼底。對於一般滄州百姓來說,他們常年缺少糧食,進來買糧的,眼睛大多隻盯著白花花的大米看,眼裡的那股子熱切是怎麽也擋不住的。
那客人經過提醒之後回了神,說道:“給我四鬥米。”他掏出串好的兩百文錢,遞了過去。
夥計不疑有他,算好錢數之後,就讓他撐開麻袋,將米量了下去。四鬥米共五十斤,裝在麻袋裡沉甸甸的,這客人背起麻袋,眼睛又掃了一圈店鋪,這才離開。
不多時,店裡又來了其他人,大多都是買四鬥的,因為他們這邊的麻袋的大小,最多只能裝四鬥。夥計給他們裝好米,目送他們離去,又看了看抽屜裡的錢,發現比昨天同時段的多出了許多。
他正樂呵著,忽然感覺身邊站了一個人,抬起頭看去,立刻嚇了一跳。
“江爺,您嚇死我了。”他誇張地拍了拍胸脯,哀怨地說道。
江淼笑道:“這青天白日的,怎麽就嚇死了?話說你小子剛才傻樂呵什麽呢?我進來了都沒注意。”
這夥計道:“您過來看。”他側過身子,讓江淼看他身邊的抽屜。
江淼探頭順著他的視線往下,發現這抽屜裡滿滿都是銅板,裡頭還有幾粒碎銀。
“你要我看什麽?”江淼看了許久,沒看出什麽門道來。
夥計道:“您沒發現今天裡頭銅板特別多嗎?就剛剛開張這麽一個時辰,就抵得上昨天大半早上的了。今天來買糧的客人,都是四鬥四鬥的買。”
“買這麽多?”江淼有些好奇。滄州多雨,氣候潮濕,就算是冬天,也不像梁京那般乾燥。這樣的天氣,其他都還好,就是屋裡的東西喜歡發霉。江淼他們在這裡住的時間不長,可屋裡的東西已經洗刷過好幾次了。
因為天氣原因,所以百姓買糧,一般來說不會買太多回去。一來是糧價貴,二來則是買多了容易壞,發霉的大米體弱的人吃了說不定會出人命。糧鋪裡的倉庫,江淼讓人在裡頭放了很多石灰和木炭用來吸去潮氣,以保證裡頭的大米不因受潮而霉變。
“是啊,四鬥四鬥的賣出去不少呢。”說著,這夥計拿出江淼發給他們的簡易帳本,指了指計數這一欄。
江淼接過,發現鬥字的下頭,寫了很多的“正”字,粗粗看去,就這麽一會,大概賣了七八十鬥米。
這是江淼教他們的“正字記帳法”,這裡的夥計大多認字不多,要他們按照正規的方法記帳未免有些強人所難了。於是江淼就設計了這樣的帳本——每頁都是兩欄,一欄上寫個升,一欄上寫個鬥,賣出去一升,就劃一筆,寫完一個正字後就寫下一個,這樣就比單純的一橫橫更清晰明了些。等到店鋪關門,再把大家手上的帳本拿回來統計,記在總帳上,就可以看出一天的收入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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