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淼一行人坐在滴水的屋簷底下一邊聽一邊看他的動作,就連小白點也是一樣, 一雙貓眼睜得大大的,看到興起時前爪還不安分地動兩下, 似乎也想去撥弄撥弄。
“這幾年, 大家都學乖了, 多雨的時節就不往這處來, 免得白白送了性命。”老大爺歎口氣, 以前商人多時,他編的竹筐還是很好賣的, 後來人越來越少, 慢慢就不行了。
“大爺,”江淼問道, “聽您說話的意思,這處山道不是一開始就會塌的吧?那它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塌的呢?”
老大爺停下手中的動作,回憶了一下,然後篤定地說道:“七年前, 以前這處沒塌過, 七年前的一天, 不知道怎麽回事,下大雨突然就塌了。”
他還記得那天,雨下得很大,淋在身上讓人眼睛都睜不開了。他去田裡放水回來,突然聽見村長敲鑼,說幾裡外的官道被埋了,下面埋著人,讓村裡的壯年拿上家夥事做好準備,看雨停後能不能把人救出來。
夏天的雨來得急且猛,去的卻也很快。不到半個時辰,便雨過天晴了。他們帶上東西趕到那裡,費了好大的功夫挖開一角之後,都被眼前的慘狀驚呆了。底下無論是人還是馬,都是一副驚恐的樣子,被掩埋時,有些人還保持著當時的動作,看起來讓人無比揪心。
“這裡有過地震嗎?”江淼問道。
“地震?”老大爺琢磨了一會,恍然大悟,“你說的是地龍翻身吧?我們這裡蒙土地爺爺看顧,還從來沒發生過地龍翻身的事情。”
沒有地震,大梁境內也沒火山,這裡也不靠海,那到底是怎樣劇烈的震動才會讓山坍塌下來呢?難不成真是雨太大才把泥土石塊衝下來的?江淼百思不得其解。
裴澈也皺著眉,只不過他苦惱的是往後該如何治理此處,畢竟過了前面的界碑,就屬於滄州管轄的范圍了。
除去一甲的三人外,裴澈名列二甲第八,賜進士出身。自古便有非進士不入翰林的說法,可見進士相較於同進士來說,地位更顯尊崇。進士外放,自然不會和同進士一樣從知縣做起,他選任的,是滄州的知州。
滄州和隨州,瑞州兩處一樣,都隸屬於承天府,受承天府知府的管轄。一般來說,知府不會太過插手當地的政事,除非發生了什麽大事,他才會派人過來查看。也就是說,裴澈這一去,便是當地的一把手。
按理說,知州領從五品官銜,而狀元任翰林院修撰,也才正六品。為何普通進士封官會比狀元還高出一個品級呢?這就不得不說天子腳下和窮鄉僻壤的區別了。
一甲三人入翰林院,官雖不大,前途卻不可限量,待得時機成熟,便能一躍而起,青雲直上,直抵權利中心。窮鄉僻壤的官,做到頭了也就這麽大,若朝中無人,怕是一輩子都得交代在這兒了。這官銜,不過是給他們個安慰罷了。當然,也只有窮地方會有從五品的空缺,富地方,連當個知縣都要搶破頭。
當然,裴澈身份不一樣,他倒是不用擔心以後能不能調回京城。他只是想要憑自己的本事做好這件事。
……
“這都是第三天了,雨昨天就停了,怎麽那邊還沒有動靜?”江淼很奇怪。
他們在這家投宿兩三天了,第一天還在下雨不說,昨天雨就停了,今天都下午了,那邊還沒有過來清道的動靜。這可是官道,他們就不怕路被堵住耽誤了朝廷大事嗎?
“怕是他們一時半會不準備將這條路清出來了。”裴澈道。
“為什麽,路被堵住對他們而言有什麽好處嗎?”江淼無比懷念現代的挖掘機,這樣的地方,挖掘機用不了幾下就能將路清開。
“可是,對他們而言也沒什麽壞處。”裴澈道,“此處雖然過不了車,可若只有一人一馬,靠邊走還是能過的。這樣一來,朝廷大事耽誤不了,還能讓等不及要過去的人自己掏錢清路,省了他們的人力物力。”
江淼呆立片刻,良久才憋出三個字:“無恥啊!”身為要自己掏錢清路的人,江淼便覺得滄州那些素未謀面的人很是面目可憎。
“別生氣,這條路不長,花費不了多少,我已經吩咐人去辦了。”裴澈深知江淼只會“談錢變色”,便開口勸道。
“花是花不了多少,可我一想到官府不作為,就忍不住生氣!”江淼給自己找了個好借口,他才不是心疼錢!
“等等,你上次不是說把所有錢都交給我管了嗎?合著還藏了私房錢啊?”江淼一臉“你小子不老實”的表情看著裴澈。
裴澈沒想到火竟然會燒到自己身上,他也怪自己上次為了討江淼歡心說的太滿,早知道就不說那麽滿了!
“是這樣的……我往日身上從不帶錢,都是放在他們那裡的。今日我一吩咐,他們就去了,想必是拿從前剩的去花銷,可不是什麽私房錢!”裴澈絞盡腦汁找了個借口,試圖說服江淼。
江淼將信將疑地看著裴澈那雙努力釋放真誠的眼睛,想起了那次花燈會上,裴澈掏不出三十文買花燈一事,勉強相信了他。
“從前剩的就算了,過了那麽久,就當給他們了。咱們要人辦事還是別太小氣。喏,這些銀子拿著,待會給他們。”江淼回房摸出兩錠銀子,想了想,又拿了一錠回來,遞過去幾顆散碎銀子。他這幾天已經了解到當地的工價,這些銀子應該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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