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澈面對江淼的疑問,直接舀了一大杓放進碗裡拌飯,以實際動作向江淼表示,對江淼做的各種蘑菇醬,他百吃不厭。甚至於在這個休沐日到來之時,他主動提出要和江淼一起去采松菇。
不知是不是他的誠心打動了上天,在他們去山上的前一天,下了一場大雨。雨後的山路有些泥濘,看著粘在鞋面的泥巴,裴澈有些後悔,早知道就天晴時再來了。很快,他打消了這種想法,因為雨後的松菇不僅肥美個大,還很多。
一群人看著這些松菇,紛紛化身采松菇的小菇涼,一起彎腰采摘。人多力量大的道理,在此刻得到了體現,原本就不大的松樹林,被這群人翻找了一遍後,就連一朵大些的都沒有了。
采完松菇後,裴澈還有些意猶未盡,他難得上山一次,自然不想這麽快就下山。江淼看出了他的想法,於是提議再往裡走一走。他們今天人多,而且還有人帶了弓箭,說不定能打到野雞兔子什麽的,到時候直接烤了吃。反正鹽巴江淼是帶了的,其他的佐料山上找一找,味道肯定不能差。
幾人往前走去,在經過一處山谷時,江淼隨意一瞥,然後叫起來:“看,那裡有茶樹。”
大家隨著他的目光看去,直到江淼用手指了指,他們才知道,原來那棵矮墩墩的灌木竟然是茶樹,這也是他們在梁京沒看到過的。江淼高興地走過去,摘下一片老葉放進嘴裡嚼了嚼,這東西味道微苦,聞上去泛著一種奇特的香氣。
“這是茶樹?”裴澈走近這棵樹,低頭聞了聞,又摘下一片葉子,試圖找到它和自己記憶中的那些茶的相似之處。
“對啊,這就是茶樹。”江淼以前有個朋友家裡包了一座茶山,有一年那朋友邀請他去玩,江淼興衝衝地就去了,沒想到這一去他就幹了十幾天的采茶工,賺了三千多不說,還學會了製茶的手藝,劃算得很。至今想起,他都還有些懷念。
“現在可以采茶嗎?”裴澈問道,他似乎對這棵茶樹充滿了好奇。
江淼搖頭:“現在不行,茶葉都是清明谷雨時采的,現在茶葉都老了,做出的茶是苦的,不好喝。”
裴澈沉吟了一會,問道:“這兒適合茶樹生長嗎?”
江淼不明所以,他環顧四周,撓了撓頭:“還行吧,挺適合的,滄州也不算冷,本地人說,這兒的春天來的挺早的。”
“你說,如果我把這外圍的山全都種上茶樹,會怎樣?”裴澈撚著那片茶葉,低頭問道。
看似隨意的一句話,卻讓江淼聽出幾分不尋常。他看向裴澈,說道:“你是想讓滄州百姓靠種茶謀生?”
裴澈笑了:“知我者,阿淼也。”
江淼轉過頭,又仔仔細細地觀察了一下周圍的環境,然後在這株茶樹的不遠處,又找到幾株小的。
“單憑這幾棵的話,我不能給你提供意見,說不定只有這片山谷適合茶樹生存。”涉及到民生的事,江淼不敢輕易開口拿主意了。萬一他說是,裴澈就開始付諸行動怎麽辦?到時候茶樹種不成,他豈不是害大家白忙活一場?
“也就是說,假如這山上還能找到其他的茶樹,便可證明這裡適合茶樹生長?”
“也許吧。”
裴澈歎了口氣:“這些天來,我想了很久,始終想不到怎麽才能讓滄州百姓富起來。滄州三面環山,良田不多,每年的糧都要從外地購買才能保證滄州百姓溫飽。但是,外地的糧運到這邊後,價格上漲了許多,老百姓們隻得進山找山貨賣錢,才能買到足夠的糧食。”
“這些山上山貨挺多的,他們應該能賣個好價錢吧?”就像這松菇,若是上品的話,一斤少說也得兩百文,買米面的話,能買不老少了。
“向來都是物以稀為貴,若是只有一兩家賣,那些來買貨的商人肯定趨之若鶩。可若是大家手中都有山貨,買貨的卻只有寥寥幾個,會有怎樣的結果?”
“那還用說,肯定是拚命壓價啊,本錢越少,賺的越多。”身為一個商人,江淼立刻做出了回答。可隨即,他又反應過來,道:“那些商人壓得很狠?”
裴澈點頭,商人逐利,像這種肉眼可見的利益,他們怎麽會不動心呢?他們以低廉的價格,收購了優質的山貨,運出去再轉手賣個高價,一來一去,便是一筆巨大的利潤。滄州百姓也不是沒想過反抗,有一年他們定好了一個價格,決定低於這個價格無論如何也不賣。可是那些商人也聯合起來,在收購的鋪子門口掛了牌子,上頭寫著每日的收購價。第一天若是二十文一斤,第二天就是十八文,再往後越價錢越低。
看到這塊牌子後,原來還算團結的百姓們瞬間變成了敵人,誰都希望自己的山貨是第一個被收購的。如此不費吹灰之力便瓦解了百姓們集結的隊伍,這些商人比以前更囂張了,而後收購的價錢也逐年變低。
“就不能不賣給他們,自己去外面找出路嗎?要是我,寧願自己吃了,也不會把東西賣給他們的。”江淼義憤填膺地說道,他剛剛聽著都忍不住胸口急促起伏,這些商人簡直太過分了。
裴澈苦笑一聲:“談何容易?普通百姓要想出門尋找出路,沒人領著恐怕被欺騙得更加慘。自己吃的話,山貨雖多,卻不填肚子。即便他們能靠吃山裡的東西度日,他們家中的爹娘和孩子也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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