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蕭林把外衣脫下蓋在他身上,蹲在一旁認真看了半晌才重新去忙活石頭,天黑前,背著人出山。
薑邑早就醒了,但他沒出聲,他喜歡抱著江蕭林肩膀,貼著他的耳朵,聽他微喘的鼻息。
到了小路上,薑邑問:“蕭林,累不累?”
男人眼睫一顫,沒預料到會被這麽親密地喊叫,下頜開始緊繃。
薑邑說:“蕭林?”
好一會兒,江蕭林才道:“不累。”
薑邑說:“你流了好多汗。”
江蕭林聲音微啞:“我會洗乾淨的。”
明明不是這個意思,可也不想解釋,垂著睫毛看他緊抿雙唇,毫無預兆的,湊過去在他唇角親了下。
魂魄似乎都飛了出去,江蕭林險些踉蹌了,急忙站穩,回頭看他。
薑邑說:“書上都說窮奇是凶獸,你怎麽都不怕?是不是以前經常離家去山上住,和野獸鬥慣了,也就不怕了。”
他眼神有些迷蒙,說話半笑不笑,看起來真是個壞坯子,壞坯子欺負頂好的人,欺負上癮了,沒意識到自己說話黏糊糊的,撒嬌似的。
江蕭林眼瞳微轉,重新看向地面,摟著那雙腿的手用力收緊了。
“你不是。”
“我確實不是凶獸,我是人。”
“嗯。”
“但也會變成那樣。”
“變成那樣也不是。”
“我也覺得,書上肯定是亂說的。”
“嗯。”
他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路過王家兄弟家門口,裡面燈光亮著,是四個人影,王家兄弟和兩個隨從都在裡面。
江蕭林瞥了一眼,背著他繼續走,沒一會兒就到了家門口,把人放下開門點燈。
薑邑緊跟著進來,他最近格外容易犯困,尤其是今天,又想睡了,隨便洗了洗就躺上床。
今夜悶熱,江蕭林瞧他額頭冒了點兒汗,還要幫他擦擦臉,外面突然響起急促的敲門聲:“少爺,王老大不見了!”
床上的人似乎已經睡了過去,眼睛閉著。
江蕭林把那張臉擦乾淨才輕聲開門出去。
隨從著急無措道:“我們一直在王家盯著,可剛剛王老大突然說肚子疼,他最近總亂吃東西,經常會鬧肚子……我也就沒多想,讓他去茅廁……可一時半會不出來,再去,人就不見了!屋裡屋外都找了,沒影!我們懷疑他跑了!”
“繼續找!”江蕭林道,“別讓他弟弟也跑了,我馬上過去。”
隨從離開後,江蕭林回屋給薑邑蓋上被子,又在紙上寫了出去做的事,放在一旁,起身要走,忽而又停下,思來想去,心頭七上八下,說不上來的發慌……也不管了,索性把人背起來,裹著蓑衣擋風。
背上的人被他弄醒了,無力地咕噥:“幹什麽……”
“沒事,”江蕭林聲音一如既往的輕柔,有著令人安心的力量,“屋裡悶,出去透透氣。”
薑邑哼了聲,困得不行的樣子,也不追究這話真假,又歪頭睡了過去。
江蕭林扭臉看了眼,陰沉的面龐隱入黑暗之中。
薑邑平時就算嗜睡,也沒這麽厲害過。
他心裡掠過無數可能,沒發現藏在床底下的包袱早在白天被人扒開,凡人之軀更是看不到那些煞氣正絲絲縷縷往薑邑脊背鑽去……
從家門口走遠後,逆著夜風,江蕭林心思沉重,聽覺在這樣的情況下變得極其敏銳,風停下,耳尖一動,突然捕捉中遠處家的方向傳來細微動靜。
想也不想,他背著人立刻往後跑。
速度快得過分,趴在屋頂發射暗器的人跳下下,都來不及逃脫,轉身被飛過來的匕首直中小腿。
“啊——”痛叫從喉嚨一發出,就狠狠咬了回去。
一身黑衣的隨從捂著嘴還想跑,頓時被一腳重重踩在地上。
面罩被揭開。
看到自己隨從的面孔後,江蕭林似乎不是很意外,他眸光漆黑,直起腰,背著人重新進屋,點亮燭光,一步一步走到床邊。
原本薑邑躺著的那塊竹席,刺入了毒針。
上面的毒液已經將竹席腐蝕大半,若是全刺入人身上,怕是死,也留不得全屍了。
腳步一聲接一聲傳來。
隨從瑟瑟發抖地爬起來,他知道就算跑了,江蕭林那樣子也不會放過自己,此刻也顧不上疼,飛快跪地解釋:“這是老爺的主意!他、他也是為了你好!那天飛鴿來信,大師說的您也知道,咒殺還沒解除,這說明惡蛟死了也沒用!老爺說蓮花村最希望你出事的只有薑邑……我們奉命行事,只能對薑邑下手了!怕屍體嚇著您,才想著用毒針……老爺隻給了一個月的時間,我們實在是……”
“啊——”
拿著毒針機關的手被狠狠踩在地上,他跑開機關痛叫,想要求饒,隨即,脖子倏地被勒住。
惶恐睜開眼,看到的是一張慘白似鬼的臉。
“少、少爺……”
江蕭林眼睫不停顫抖著,面目幾近扭曲,瘋狂掐著他脖子,屏息著一字一句道:“我差點兒讓他死了……你差點兒殺了他……”
地上的人窒息難忍,拚命搖頭,竭盡全力試圖自救,忽然,他動作停下,搖搖頭,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睛。
少爺背上的人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隻像是沒睡好,眼皮略微耷拉,毛茸茸的嘴角還流著幾滴口水的……大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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